在我们镇上,一名穿着短衣短裤的女子被好几个人押送着游街呢!”5月14日,记者接到湖南湘乡市一位读者的举报电话。该女子到底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会让人沿用封建社会的糟粕方式,让她游街示众侮辱其人格呢?放下电话,记者当即赶赴湘乡。 目击群众:“游街队伍放着鞭炮穿过集市”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记者一行赶到了事发地点,湘乡市某镇。一问起13日游街一事,周围的群众不顾天气炎热,马上向记者讲述起这一起轰动事件。 “两台小车,从湘乡市开过来的。一个为首的女人和几名男子押送着王家媳妇游了一里路!” “那天正好碰上我们镇上赶集,赶集的人好多,游街队伍一边走一边放鞭炮,大家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据说,被游街的那个女人是个‘第三者’,为首的那个女的是正室……” 人们七嘴八舌地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居住在附近的一位阿婆向记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她看见的一切,“昨天,两台小车在我家门前停了下来,我看见家住不远处的王家媳妇身穿短衣短裤被他们押下了车,头发被人剪得乱七八糟,眼角还有淤青,像是被打过的样子。为首的那个女人嘴里吆喝着‘这个女人偷人啦’,周围赶集的人便纷纷围拢过来。” 这支特殊的队伍在人群的围观中缓缓前进,直到到达目的地——不远处的王家。放在以往,本地人如果遭受到外地人的侵犯,本镇居民都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邻居。但是,对于外地人抓本地媳妇游街一事,素有地方保护义气的本镇居民却表现出了集体的沉默, “本来就是王家媳妇不对呀。她做出丑事,破坏人家家庭在先,人家抓住她游街,我们还有什么话说!” “第三者”丈夫:我力挺对方的妻子 在村民们的指引下,记者循着游街队伍的路线找到了当事人的家。 “这是家丑呢。媳妇有错在先,抓她游街就游了吧,我们不需要你们维权。”面对记者的来访,当事人的婆婆有些讳莫如深。婆婆告诉记者,媳妇王新兰(化名)在事发后便离开了家,说是去湘乡或者湘潭的医院检查伤势,自己和儿子根本无法与她取得联系。正说着,一位仪表堂堂的男人推门而入。“这就是我儿子。”婆婆指着该男子告诉记者。 王新兰的丈夫王建设(化名)并没有如他母亲般尴尬,反而大方地坐下来跟记者交谈。“我老婆跟那名周姓男子在一起的事情,我在广东打工期间就早已耳闻。”王建设无奈地低下头,眼神黯淡。 纵然知道妻子有可能在感情上出轨,但是,当两个月前接到妻子的电话称其肚子痛,可能已经患上肾胆结石以后,一直在广东打工的王建设还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那边的工作,赶回湖南陪妻子。“我回来以后,陪她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显示没有结石。但是,将我喊回老家的妻子并不经常待在家里,而是在湘乡市或者其他地方打牌。”虽然王建设 总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妻子与湘乡市一名有妇之夫有染的传言,但是老实憨厚的他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并没有找妻子发难。 “平时,我根本不知道妻子在哪里。就连我们10岁的女儿想妈妈的时候,也找不到她。只有等她主动打电话回家,或者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虽然总在等待妻子的突然出现,但是王新兰这一次的出现显然让王建设有些措手不及。 “我当时在家。游街队伍到达楼下的时候,我看见周某的妻子把我老婆送了回来。这件事情不能怪周某的妻子。她跟我说,她的本意只是想把王新兰送回家,让我好好管教,不要破坏人家的家庭,只不过做事稍微过激了一点。我不怪她,要怪只怪我自己的老婆。”看得出来,王建设一直在帮周妻说话。 这时,王建设的母亲用难懂的湘乡话插言:“记者同志,周妻是好人啦。她以前是个医生,通情达理的。要不是我媳妇破坏她的家庭,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时,周某还要动手打妻子,是我和我们周围的群众誓死保护周妻的,所有的人都站在周妻这边!”在婆婆的心里,有她衡量道德与法律的标准。 协商处理:糊涂妻向“第三者”赔礼道歉 在采访的过程中,王建设始终为周妻说着好话。也许,同样作为“配偶感情出轨”中的受害者,他们是天然的同盟军。 “周某的妻子也和我一样,整天找不到丈夫的人。在事发前,她就曾几次打电话来询问我妻子是否在家。12日那天,周妻终于在自己的姐姐家中找到了他的丈夫和我妻子。这才有了游街的那一幕。” 面对妻子的疑似出轨,王建设始终保持着平静。他平静地告诉记者,事发后,妻子便离开了家,纵然如此,他也不想追究妻子什么责任,只想着尽早结束这段婚姻。 “其实,事发后,派出所的同志出面召开了一个协调会,协调会的第一个议程就是结束我们的婚姻,第二个议程才是游街事件如何解决。” 这一说法,记者在当地派出所得到了验证。出面处理这起事件的民警告诉记者,游街队伍一出现,当地派出所马上介入了此事。 “当时,我们就跟周妻讲道理,告诉她,如果她丈夫确有不正当性行为,抓到后可以扭送派出所处理,警方一定保护她的合法权益,但游街是侮辱人格的行为,一旦王新兰想不开做出傻事,你是要负责的!’周妻闻言后当即停止了非法行为。 办案民警还告诉记者,事发当天,在派出所所长、司法所长以及镇综治办主任的牵头下,召开了有王建设家、王新兰兄妹、周某夫妇参加的协商会。最终结果是王建设夫妇俩自行协商离婚,游街事件中的肇事者周妻赔礼道歉,并赔偿王新兰的经济损失。 记者手记: 游街示众怎会遭遇集体“失语”? 中国古代,“游街示众”在偷情事件中并不鲜见。它以把人的尊严彻底摧毁的方式,完全打倒一个人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这比任何肉体的惩罚和伤害都更为严厉。 本案的受害者王新兰就是遭遇到了这样的暴力惩罚,面对人格权受到粗暴的侵犯,她原本可以获得人们的同情和帮助。但是,由于她被游街的前提是“偷情”,是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几乎所有的目击者,包括她的家人纷纷选择了沉默,站在了支持对方的一面,这种集体的失语让记者愕然。 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应当冷静对待,妥善处理,既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进行解决,也可以从道德这个层面上对偷情者进行谴责和教育,而不能用愚昧的、极端的、不文明的手段来进行解决。本案中的周妻不计后果,凭着一时的冲动,将“第三者”游街示众的行为,不仅不能起到教育作用,而且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还要对自己的行为和后果承担法律责任,这种得不偿失的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