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本报记者 王琰 时间:5月25日14时30分 地点:奥菲尔咖啡厅 讲述:皙潞(化名) 性别:女 年龄:39岁 学历:中专 职业:检测师 这个出奇燥热的5月,能约在一个多云的午后实在很幸运。当皙潞拿出一摞纸张和一个装订好的白纸本时,我很诧异;在叙述过程中,她将这些资料一一递到我手里,我才知道这竟然是她来之前备的“课”。照片、诗歌打印稿、手写散文、整理成册的剪报和日记……皙潞是个热爱文学和文字的女性,坚持写了20多年日记。听到这些我有点揪心,因为往往情感越是细腻的女人就越容易受伤害,我似乎已经预感到一点故事的凄婉气息。 紫色是魅惑和忧郁的,坐在我对面穿着紫色上衣的皙潞,以她驾驭语言的得心应手讲述了一段令我感到魅惑和忧郁的人生。听得入迷,我空拿着纸笔却一个字也没有记录;但是我记在心里了。有些话,字字玲珑,过耳难忘,于是我做个标记,照搬进了文章中。 十年一恋 人去空空 像很多豆蔻年华的女孩一样,我在中学时也有一段有花无果的恋爱;究竟为什么分手,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应该很痛苦吧。花前月下说过什么话、写下什么字,随着岁月流逝也都淡忘了,不过终归是美好的,因为当中不存在利害,也没有目的。 22岁那年我认识了笺疏(化名)。人到这个年龄才算多少懂得了什么是爱,可惜他因为工作关系总是东奔西走,我们三四年才得一见。那时候网络并不普及,即便到今天我也还没有上网的习惯;而他又不固定待在一地,信件也不方便。所以我们联系很少,只能彼此默默牵挂。 2002年10月,我们好不容易又见了面,那时我早已经结婚了,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我的生日在11月,我们犹豫着一同背叛了各自的婚姻,心存羞愧,却也深感幸福。12月,笺疏在家淋浴时,天然气泄漏,中毒不治,35岁英年早逝。我们相恋十年,就只有那一次;真不知道该庆幸当时毅然的决定,还是该为自己不再清白的婚姻哀悼。 一连三天,我水米未进,整个世界昏天黑地。当时我在甘肃,丈夫不在身边;不过我真的怀疑,就算他在身边也未必能注意到我失态的悲恸。 生生死死,是凡人无法左右的。痛,就像沙漠中的足迹,终究要被岁月的风沙覆盖;之后,我们就只会隐隐地痛,不再像是被利器刺穿,而更像是骨髓和神经生了病。可笺疏一定不会让我滞留在痛苦的堡垒里,我必须走出来。记住我们每一次欢快的相逢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也正是经过了生离死别,我觉得不能跟丈夫不生活在一起;于是辞掉了那边月薪4000元的工作,回到了西安,尽管重新找的工作薪水少得可怜。婚姻必须有实质性的生活,但有了这样的生活也许又会生出更多的烦恼。 十年一家 房中冷冷 1993年,我所在的那家企业分来了一个本科生。尽管单位规模不小,但在九十年代初,大学生还是很稀罕的人才;诙炀(化名)刚到的时候,是整个单位上上下下惟一一个大学生,自然很能吸引女孩子们的注意力。诙炀是那种话虽不多却不时语出惊人的幽默男人,我开始喜欢和他聊聊天,或者哪怕是静静地坐一坐。笺疏不在的日子就这样被填满了,而我最终也真的爱上了他,满心欢喜地憧憬着跟诙炀一起生活。父母态度并不积极,他们不算太喜欢我给自己挑的丈夫,但还是答应了。 今年我们的孩子11岁了,我们两个也不再年轻,很多当年无法想象的事塞满了我的生活。 诙炀曾经在结婚前说,他这辈子,别的爱好没有,就是爱喝酒,这点别管他。我想他既然只是有这么一项爱好,管束他的话难免让他的生活索然无味,也就答应了。诙炀是工程师,当前这种经济运行模式下,应酬是少不了的;加之本身就爱喝酒,每天回家都在12点以后不说,酒气熏天是正常现象。还清醒的话就看电视到3点,不清醒就直接睡觉。我是四川人,烧得一手好菜,但有一个早出晚归的丈夫,手艺没人品尝,这也是一种严重的失落感。诙炀看电视的时候一言不发,我在他身边也无话可说;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给他发短信,他觉得女人太莫名其妙。恐怕像我这样跟丈夫在一座房子里还要发短信联系的女人也确实少见,但我那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当面说话了。 结婚十多年,你情我爱都被冲淡了,剩下的,只有散碎的日子。我对诙炀说,家已经不再温暖了,婚姻存在的意义也令人质疑,也许我们到了非得离婚不可的时候了。他脱口而出:离婚?你想也别想!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还想离婚呢?我问他究竟是怎么爱我的,能不能举两个例子。不多,就两个。诙炀瞪着眼睛想了一阵子,终于说:我还真想不出来什么事能证明……这就是男人的感情,不以言表,也无从体会。或许他是在心底暗暗地爱吧,但心我已然摸不到了。 午夜闪烁出缤纷的黑暗 怎么说我也是而立的女人了,不能被丈夫爱不爱自己的问题纠缠得无法正常生活。朋友还是得交往,业余的娱乐也不能荒废。我一直是单位的文艺骨干,爱唱歌,也唱得不错,在大系统的职工大赛上得过一等奖。平时常跟几个多年老友一起去跳舞,诙炀也从不过问。 那天我们老姐妹四个一道去美高美蹦迪,累了坐下来要点饮料。这时候推销酒水的促销员立即赶来,我们就要了一瓶芝华士。那是个1米83的帅小伙儿,大家不免多看两眼。跳完舞要出去的时候,男孩又过来问了一声:“姐姐,留个电话吧?”一个比我小16岁的男孩,我需要戒备他什么?很痛快地给了他号码离开。姐妹们都说我傻,为什么把电话号码给陌生人。我奇怪她们何必要担心,一个电话,能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吗? 麻烦就是这个叫沉汐(化名)的男孩真的打电话给我了。起初我看他一身朝气,是我生活中所领略不到的风格,就把他当个朋友交往。他也一直“姐,姐”地叫着,好像都相安无事,健康发展。但男女之间很难有单纯的友情,何况他又怎么会想交我这个年纪的朋友?现在想来,也许他一开始就另有所图。 诙炀还是一如既往地应酬、喝酒、12点回家、看“无声”电视、睡觉。今年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半了,我们晚上都各过各的,话也不说,就别提更多的了。这种生活状态,不论男人怎样解释,女人都只能理解为自己对丈夫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我本来还认为自己是个有些魅力的女人(四川出美女,皙潞的身材相貌在同龄人中都称得上出色),性情达观、能唱会跳,完全满足“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要求。而诙炀却腾不出时间看我一眼,为此我也曾独自垂泪。 就在这个情感最薄弱的时刻,沉汐约我去喝酒。“总是你喝醉,我也要喝醉一次!”这样想着,真的喝到头晕目眩了。沉汐说送我回去,他自己也喝了不少,两人跌跌撞撞进了宾馆!当他把我安顿好后,在我耳边低语:“我是该叫你‘姐’呢,还是该叫你‘宝贝儿’呢?”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许是无法控制。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屋子时,我看不出自己身在哪里,只是很清楚地知道,我必须立刻穿好衣服,赶紧离开! 出轨带来的并不是欢愉 这只是一个荒唐故事的开端,我从此便跟沉汐交往下去了。虽然总共只有40天——3月18日到4月28日。我写了一本感言,我最好的女朋友为我不值,说他一个84年初中文化程度的毛头小伙儿,根本不可能懂我;我给他发的上百字甚至几百字的短信,他也绝对不会理解;而且,他不断向我要钱。沉汐的天才就在于每次都能把借钱这样尴尬的话题编织得很巧妙,绝不直接要,而是说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自然一副两肋插刀的献身精神把钱给他,也从来不需要他还。买手机、租房子、还赌债……对,他赌博。在阳光的外表下,他的恶习还不止这些。 尽管对未来我想都不敢想,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希望他有所改变。短信中频繁出现的错别字、任意挥霍的少爷习性,还有那些更严重的劣习,一桩一件数来,我忽然发现自己对诙炀的管束都没有这么多。可惜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惟有我自己,愈来愈感到沉沦。 一个月前我动手术,诙炀在我不能动弹的那两天一直照顾我。我告诉沉汐我在医院,做了手术,他藉口怕撞见我丈夫没有来。我的心凉了,就像我那个做珠宝生意的朋友替我做的鉴定一样,沉汐从头到尾就不是为了感情跟我交往的。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当然还是我丈夫,尽管我已经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我还记得当年的欢声笑语。笺疏曾经让我牵肠挂肚,如今也只留下心香一瓣,这一瓣足够香到生命的终结。只有那个拿着我的钱去租房的男孩,我不知道他的房子租在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试图保留一点美好的记忆,却抓不住线索。 以前我很难理解“出轨”这个概念,更无法接受。现在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我依然无法接受。人这一辈子,总会做些违背自己是非观的事。 也许同是三十岁的女人,皙潞的境遇让我很有感触。恋爱对于这个年龄的女人太难了,哪怕是爱自己的丈夫,都会遭人嗤笑:你不年轻了,装什么嫩? 也许不同在有没有家庭,我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她维持这个冰冷的家的用意。女人多少都有点自恋,希望自己爱的人将自己放在第一位。那种不被重视的感觉,难道背负着婚姻的女人就都不得不容忍吗? 看着皙潞的背影,我忽然想问她:姐姐,你这一生长痛短痛都经历了,你觉得人总会在痛过之后更坚强吗?不然,伤痕的堆积如何给人缝隙去喘息呢?如何还能让你在心中永远念着每一段动情的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