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好莱坞好似麦当劳 谁为中国电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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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
  对于中国电影,崔永元说,他哪怕是去电影院卖饮料也是在做贡献,当然,他所做的远远超过这些。在接受音乐人胡吗个采访时,小崔说,好莱坞电影最能讲故事,但中国电影经常把真故事给讲假了,手艺非常潮非常差。

  想做私人电影博物馆


  胡吗个:听说你最近喜欢泡网了,你在上面玩什么?

  崔永元:我淘宝,淘宝淘的都是跟电影有关的,比如说电影放映机、电影摄影机、电影海报、电影胶片、电影邮票、电影票,所有跟电影有关的东西都可以在这儿淘,所以我乐此不疲。

  胡吗个:你所有东西,都是为你的私人电影博物馆做准备?

  崔永元:对,我特别想有一个让我老了以后能够流连忘返的地方,就是一个个人的电影博物馆,我会在里面养老,我能想象那景象,就是秋风落叶遍地黄,一把扫帚满院忙,偶尔会闯进来一个生人,看看这里边是什么人放着什么东西,没有太多的人感兴趣。

  胡吗个:小崔之于电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怎么界定你的身份?


  崔永元:有时候他们说我是个超级影迷,我其实倒觉得我在专业领域里挺有身份的,我应该算个电影研究者,说专家也不为过,因为我掌握这么多电影知识,而且这里面有很多是独立思考的,是我独立的见解,我在这个领域里是付出心血的,这是可以肯定的。至于说有多大建树,我现在很模糊这个标准,比如说从收集电影史的史料这个角度里讲,我觉得我的建树非常大,差不多在这个领域里没有多少人能跟我比,但是比如为电影工业、为电影产业做出多大贡献,我想不值一提,这东西它有不同的标准,没有办法说。

  胡吗个:你说你是超级影迷,也是电影专家,好像有时候你还是电影批评的角色?

  崔永元:电影批评或者电影批判,但这一两年,我越来越慎重。长征路上我们放了很多有意思的电影,有一类电影在我们心目中认为是不怎么样的电影,但是其实很受长征沿线老百姓的欢迎,有一类被我们认为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商业价值都非常高的电影,老百姓根本就不买账。我觉得只能说不同的人群接受不同的文化产品。就像我们到饭馆吃饭,你肯定不能说啃玉米的人比吃鱼翅的人素质低,没道理!我觉得可能那样的电影更适合那个地方的观念。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我一贯的对电影的评价体系有点动摇了,我想可能我们过去对电影的判断一个是有个人主观的色彩,一个是来自媒体造成的氛围。我相信像《偷自行车的人》,像黑泽明、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不一定多火,在它刚出现的时候可能也是受到过冷遇,那么从这个角度我就想,无论是张艺谋还是陈凯歌,从我的评价体系里来看,我觉得他们现在拍的大片远不如他们的小片,比如说《十面埋伏》远不如《秋菊打官司》,《无极》远不如《霸王别姬》,但是我认为他们在做一件什么事呢,他们在做一件让中国电影进入工业化生产、进入工业化流程、完全进入市场化的尝试。

  胡吗个:从这个角度说,《无极》和《十面埋伏》它们对于中国电影工业化还是有进步意义的?

  崔永元:当然了,也许非常了不起。


  谁为中国电影多样化负责

  胡吗个:刚才说到我们认知的好电影进不了院线,那这些电影怎么存活?

  崔永元:它没法存活。

  胡吗个:那未来这种片子就消亡了?

  崔永元:对,现在看来是这样,为什么?它是因为电影市场畸形造成的,似乎跟制造者和消费者都没有关系。


  胡吗个:你是说在中国消亡了还是全世界范围内都会这样?

  崔永元:全世界范围内不会这样,比如在美国,它的电影的市场化机制是健全的,我们不健全,我们在1949年以后就没有过工业化的电影,什么叫工业化电影,就是市场上的产品,就这么简单。

  这个事我觉得要从两个层面上来看,第一个层面,我们要想工业化或者商业化,一定要健全的商业运行体制,而我们目前的电影体制从剧本审查,到拍摄流程,到完成片的审查,到进入市场以后和发行商、发行环节的谈判或者共同经营,是不是符合商业规律,这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只说一点,比如剧本审查签字制度是不符合艺术创作规律的,如果我通过了你的剧本,而你拍出来的跟剧本不大一样,那我就有权力不让你上映,这个就不是艺术生产的管理模式,我们目前的审查制度不是为电影商业化、为电影工业化设计的。

  第二,现在的情况是,拍什么样的电影不是电影人说了算,而是院线说了算。院线是不讲艺术气质的,换句话说,院线不为中国电影多样化负责。院线是什么?院线就是个卖商品的地方,电影不好卖就卖别的。为了讨院线老板的欢喜,拍电影的偷偷拍了一部艺术片也得高喊是商业片。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很简单,让院线和拍电影的是一个经营者,这又是体制问题。

  第三,就是电影从业者对社会有没有责任和良心,当良心道德责任都存在的时候,电影的多样化,丰富性,文化含量,就有可能得到保证,而只迎合市场的前提下,就无法保证。


  电影业也有“麦当劳”

  胡吗个:中国人善于搞模仿,国外的电影模式,我们为什么不模仿过来,哪怕模仿到60%?

  崔永元:首先你要看这个被模仿者,它愿意不愿意,我想好莱坞肯定不愿意,为什么?因为你模仿好了,你就不会吃我的东西了。所以好莱坞的历史是它用这种方式和意大利、英国、法国、俄罗斯群雄争霸的,它用的都是这种方式,这种方式我总结为叫“改变本土观众口味”的方式,让本土电影观众对本土电影失去乐趣,而只喜欢好莱坞或好莱坞样式的本土电影。什么叫好莱坞样式的本土电影,就是大片,是高投入,这个大投入就要了你的命。你光有这么多钱还不行,你还得有大明星助阵,你还要有高科技做后盾,你的故事情节必须是正义战胜邪恶加上大团圆结尾。这东西都得有,这是它的大片输出模式,你能不能学会?目前能看到的情况是中小成本的影片在本土无人喝彩,大片又模仿得不伦不类。当观众厌倦所谓大片的时候,电影产业就完了。像不像吸毒,当你发展到只吸冰毒的时候,不光没有替代品,也活不下去。

  胡吗个:好莱坞为什么要这样?

  崔永元:挣钱。美国的文化体育产业所创造的GDP甚至会超过航空、航天,你说好莱坞挣多少钱?


  胡吗个:这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崔永元:当然是坏事,对好莱坞文化批评最激烈的学者恰恰都在美国。我觉得他们的批评都有两层倾向,一层是觉得好莱坞对市场过度的掠夺,更重要的是批评好莱坞对文化生态的破坏,将来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蜘蛛侠》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了!这就叫电影文化沙漠。

  胡吗个:就像麦当劳一样了?

  崔永元:对,这不单是饮食口味的问题,还牵扯到饮食市场份额的问题。

  胡吗个:其实是对抗过的,在中国出现过那种本土化的快餐对抗麦当劳的情况,但全都败了!那些曾经的电影大国,法国、英国、意大利他们在对抗好莱坞上也全失败了?


  崔永元:差不多全是这样,因为他们文化本来就比较接近,所以对抗起来比较难,只有文化差异过大,文化气质有分歧的才可能有一些成功的对抗经验,比如说印度。印度电影轻歌曼舞,故事情节千篇一律,产量还排在好莱坞前面,产销两旺。我跟印度驻中国大使聊过天,他说他们欢迎好莱坞去印度,但是观众不欢迎,因为好莱坞的电影不爱唱歌不爱跳舞,印度和美国合拍过电影,也是轻歌曼舞,这是印度电影人坚持的结果。他有意识地在保护自己的文化,同样说到汉堡,只有印度的汉堡是放咖喱的。

  胡吗个:这一方面,我们该怎么向印度学习?

  崔永元:如果在好莱坞文化强大到这个程度的时候,我们还迷恋我们过去,就说明我们没有任何进步,脑子糊涂了,进水了。但是我觉得我们认为好莱坞电影文化就是最好的,不能抵抗的,或者是任何方面不能改良的,我们脑子进水更多,因为这个不单单是放弃文化,同样是放弃市场,就像我们做电脑做彩电,重要的部件、重要的发明专利都在别人手里攥着,我们挣个包装的钱,你怎么心甘情愿?这显然是商业市场份额的问题,我们必须提到这个高度来谈。当然更有脑子的人,要谈文化多样性,要谈文化的差异,这是文化的特质,文化的一统就意味着将死,甚至意味着专制,那是倒退。

  中国电影不太会“讲故事”

  胡吗个:据我所知,在中国有那么一些导演,他们就想拍一些专门针对欧美院线的低成本电影,所以就会去迎合欧美观众的口味,你不是想看我们愚昧嘛,那我就拍我们的愚昧,你不是想看我们的落后,那我就给你拍我们的落后,他们觉得他们呈现的就是一种文化差异?


  崔永元:应该说第六代导演或者什么独立导演、地下导演有严重这样的倾向,原因比较复杂,一是市场的压迫,不这样的话,第一部片子收不回投资就没有人跟他玩第二回,二是文化取向的问题,说是独立导演,不迎合市场,实际上也是随大流。一个“变态”获奖了,就都拍“变态”,哪里有“独立”?现在很多年轻导演都在为国外电影节拍片,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

  有一次姜文跟我说过一个事情让我很惊讶,他说中国电影市场最辉煌的是上世纪40年代,他说那个时候《马路天使》、《十字街头》、《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的影片都在北美上映,而且票房非常好,甚至能占到美国电影市场的份额,这是很吓人的一个数字,这份额是多少,我觉得我们应该查查资料,起码我们现在的电影是上不了这份额的。我觉得外国人喜欢看,它不单单是猎奇的心理,他也许想知道这个内敛的民族怎样生活,怎样面对生活的困难,怎样享受生活的乐趣。

  刚才我们谈的是中国电影怎样面对外国电影,尤其是好莱坞电影,那这个就是中国电影怎样找到他在中国的观众、或者电影市场的位置,我认为这是两件事,我们到现在内销产品和出口产品还不一样,它有不同的质量验收标准,包括我们“人”的验收标准都不一样。

  胡吗个:我们中国电影从业人员他们过了技术这个门槛没有?

  崔永元:没有,没有!虽然我不是用专业人员,我只是用一个稍微挑剔一点的影迷眼光来看,他们技术非常差,不值一提,这个技术还不是说摄影、美术、服装、化妆、道具,我们就说他们能不能把一件事说明白,绝大部分都不行。好莱坞电影就最爱讲故事,就靠讲故事挣钱,它能把一个假故事讲的跟真的一样,而你们经常把真故事给讲假了,你们拍真实的故事,让人物原型当演员都能拍假了,手艺非常潮非常差。


  这个讲故事怎么训练?过去的老电影人讲叫“体验生活”,这词多土,谁敢用这个词?会被骂死。但这个确实是一个笨人成才的路数,就是说你想演谁像谁你就去模仿他。什么人不用干这事?天才!你胡吗个一跟我讲音乐家,“哦,是这样!”明天我在舞台上一演,像!天分。这样的人有没有?有!少,非常非常少。

  胡吗个:在创作上要体验生活之外,是不是在实际操作中,也就是讲故事时不花里胡哨、老老实实地去做也是最简便的方式?

  崔永元:对,还有更科学的方式,叫用人所长。找一大帮在各个方面有天分的人,搞流水化生产线,它是用工业化的流程,集合不同人的聪明才智来完成这件事,再看看我们,我们的剧本生产基本上还是手工作坊式的。

  你看两种方式都有好处,如果我们目前这个市场和文化氛围,不适宜说体验生活,我们起码在电影学院应该把工业化流程教会给大家,不能培养一批二愣子出来,什么都不会,既不愿意体验生活又不会工业化生产,天天吃糠咽菜、幻想着一夜成名,也真可怜。

  胡吗个:对未来中国电影你会为它做些什么,除了你的《电影传奇》、你的博物馆之外,你会拍电影吗?或者你会帮助别人拍电影吗?


  崔永元:我觉得哪怕我到一个电影院去卖饮料,也算对中国电影产业化做出贡献。

  胡吗个:还能做点大事吧?

  崔永元:对,我要保持我独立思考以后发出来的声音,因为现在电影市场太祥和了!祥和得让人无法接受,大片出来后的宣传攻势,包括用金钱做到的让媒体闭嘴,用金钱买来的无耻的吹捧,都让人坐立不安。在他们举杯欢庆的时候,得有人站出来,说两句扫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