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撤离阿富汗,塔利班夺取政权,阿富汗平民大逃亡,伊斯兰极端份子在喀布尔机场外对撤离人潮发动恐怖袭击,造成重大伤亡。许多媒体将美军撤离阿富汗描述为一场大溃败,但法国外长认为,阿富汗不是美国衰退的代名词。法国外长:阿富汗不是美国衰退的代名词 https://t.co/rBRCkMVx5p pic.twitter.com/qGQf4NDiW7
— RFI 华语 - 法国国际广播电台 (@RFI_Cn) September 10, 2021
法国《费加罗》报9月2日刊出记者拉塞尔(Isabelle Lasserre)对法国外长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的专访,内容包括美国和西方撤离阿富汗,地缘政治变化,法国的立场,跨大西洋关系,中国,俄罗斯,巴基斯坦…
对塔利班的4个要求
费加罗: 您说,您希望在阿富汗建立一个包容性的政府,表明塔利班已经改变。但是,如果塔利班的“包容性”被证明是一个幻觉呢?
法国外长:不,我从未这样说过。那是一个电台的年轻记者错误的解读和誊写……。我所说的很不一样,我们对塔利班有四个要求:为那些想离开该国的人解除障碍;让人道主义援助可以自由进入该国;与一切恐怖组织彻底决裂;尊重基本权利,特别是尊重妇女的权利。我们将以这些为基础,根据塔利班的行动而不是他们的言论来做出判断。现在要看的是,塔利班在多哈谈判框架内的未来过渡政府中是否准备尊重这些要求。但目前我们没有看到他们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迹象……。
法国撤走2600阿富汗人
费加罗:对于阿富汗口译员和所有曾为法军工作现在受塔利班威胁的人,法国帮助他们的任务是否完成的够好?
法国外长:是的,法国预先开始了撤离行动。美国撤军行动一经明确,在今年春季和7月之间,我们增加了警报的数量,并撤走了623名当地工作雇员及家属。自2014年以来,有800多军事辅助人员被撤回国。我们履行了我们的职责,我们将继续为那些,尽管我们的努力,仍留在阿富汗的人,履行职责。
由于我们安排了空中桥梁和所有法国团队的勇敢行动,我们已撤离2800多人,其中包括2600多名阿富汗人,他们因为从事的工作或以前与法国机构的关系而受到威胁。还有人留下,但自从伊斯兰国组织袭击喀布尔机场和美国撤军后,撤离就不再可能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到新的出口。这并不容易,但我们的决心和动员力是百分之百的。在理想情况下,喀布尔机场应该重新开放,并采取安全措施。目前在卡塔尔和塔利班之间正在讨论这一问题。同时,我们继续收集所有面临危险人的情况。
G7欧盟不承认塔利班政府
费加罗:如果北京或莫斯科承认塔利班,法国会怎么做?
法国外长:法国承认所有国家而不是政府。塔利班在喀布尔以武力夺取政权。所以不存在承认这种既成权力的问题。至于其他方面,我们希望他们能尊重上述承诺。这也是七国集团和欧盟的立场。
费加罗:在美国人的即兴行动与欧洲人的恐慌之间,北约还剩下了什么?鉴于国际安全援助部队在阿富汗行动的失败,跨大西洋联盟是否应该更加注重集体防御,即防御俄罗斯,然后减少危机管理与和平建设?
法国外长:2002年,北约部队的建立是完全合理的。这是对2001年9月11日袭击事件的回应。这是北约联盟首次触发第5条款,以保护一个受攻击的北约成员。这一干预取得了预定结果。不再有来自阿富汗平台策划的袭击,本-拉登也被消灭了。这就是为什么弗朗索瓦-奥朗德(法前总统)认为打击恐怖主义的目标已经实现,于2012年从阿富汗撤出了法国作战部队。
然而,在阿富汗不能起作用的做法是,试图通过武器来建立一个稳定的治理模式。当你受到恐怖分子攻击时,你当然要做出反应。但在阿富汗的教训是,当一个国家的治理模式没有得到人民和政治阶层的广泛支持时,你不能通过武装力量从外部强加给它。
美国重新定位核心利益
费加罗:美国从中东和阿富汗撤军,集中所有力量对付中国的战略,你认为是一个好战略吗?
法国外长:就个人而言,我不谴责唐纳德-特朗普和乔-拜登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这是他们的自由选择。法国已在2012年从阿富汗撤出了战斗部队,很难对美国提出批评。当时我是国防部长。如果说,美国有什么可指责的,那就是高估了阿富汗人抵抗塔利班的能力。塔利班以武力夺取了政权,但无需战斗,这给阿富汗军队和阿富汗政治机构的形象带来了灾难,因此也给美国的撤退带来了灾难。但从本质上讲,这次美国的做法符合奥巴马担任总统期间开始的一个基本趋势,那就是美国正在重新关注自己的根本利益,放弃在海外的主要军事远征举措。这是可以理解的。
费加罗:但他们离开这个动荡地区是正确的吗?
面对美国人这种重新定位,我们欧洲人必须接受我们跟美国人有不同的地缘边界……例如,萨赫勒是我们的南部战略边界,但阿富汗不是美国人的战略边界。
费加罗:这个转向是否给跨大西洋关系造成后果?
法国外长:美国重新定位其核心利益以及与中国冲突的加剧,显然对欧洲有影响。而跨大西洋关系必须而且将会持续下去,但它需要更加平衡。北约的战略概念必须更多考虑到欧洲的利益,例如欧洲人需要继续打击恐怖主义。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并不意味着跨大西洋关系的削弱,但却是呼唤北约实现更好平衡。
费加罗:人们曾以为欧洲会在唐纳德-特朗普领导下醒过来。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乔-拜登的当选所扑灭。您真的相信美国在阿富汗的失败能震动旧大陆吗?
法国外长:是的,我认为情况会是这样的。我注意到,在德国和英国,人们辩论的性质都一样,都开始认为到欧洲必须觉醒,意识到重新平衡大西洋联盟的必要性。
费加罗: 您是否担心阿富汗事件在萨赫勒地区产生多米诺效应?
法国外长:不担心。但不排除塔利班接管阿富汗后,会产生一些恐怖主义倾向。我注意到,塔利班并没有掌控整个国家,因为他们与伊斯兰国组织有冲突。法国人在萨赫勒的情况与美国人在阿富汗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们的行动是打击萨赫勒地区很确定的恐怖组织“基地”,“伊斯兰国”,目的是保护有关国家的安全,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我们是应那里地方当局的要求去的。最后,我们并不是离开萨赫勒,而是改造了我们的反恐行动以适应它。
中国 俄罗斯 巴基斯坦
费加罗: 阿富汗事件可能产生其他什么国际后果?
法国外长:中国可能会在眼下美国形象受损的影响中找到一些优势。但同时北京的立场又是矛盾的,因为其边境陷入不稳定,并不符合它的利益。因此,在防止阿富汗成为恐怖主义后方基地的问题上,我们可与中国达成共识。
俄罗斯也处于同样矛盾的境地。尽管莫斯科高兴自己不再是“帝国坟墓”的唯一受害者,但仍担心可能来自中亚的恐怖主义风险。因此,我们跟俄罗斯也可能利益趋同。所以我们必须继续寻求与这两个国家讨论,特别是在安理会讨论。
目前,从阿富汗新形势中受益最多的国家是巴基斯坦。自塔利班回归后,巴基斯坦获得了更大的战略纵深,可以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尤其是在面对印度时。
费加罗:巴基斯坦在背后牵线操纵,我们的关系已处于低谷。我们将如何处理与巴基斯坦的关系?
法国外长:我们将要求巴基斯坦为打击恐怖主义作出贡献,这是它的职责所在。此外,阿富汗所有邻国中必会出现的人口流动需要管理。我们预期会有难民流亡潮——据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说,阿富汗会有50万人流向邻国。
美国算911的账
费加罗:美国在阿富汗的溃败与1975年西贡的陷落有可比性吗?
法国外长:我不很赞同这些历史比较。1975年的时候,人们曾宣布美利坚帝国终结。然而20世纪80年代发生的情况,却完全相反:那正是美国强劲的增长时期。
费加罗:那么,这次美国在阿富汗的溃败是否可与1979年苏联在阿富汗的失败相提并论?
法国外长: 不能相比。苏联在第二次冷战的逻辑下入侵阿富汗,为了对抗美国人,结果输掉了他们的赌博,因为入侵反而暴露了苏联的弱点。那也是导致苏联走向解体的几个阶段之一。
而美国人到阿富汗是因为911恐怖袭击,是为纽约双子大厦去算账的。至于他们在那里停留更长的时间,是想确保这个国家不会再次成为恐怖主义发动攻击的基地。
美国人从阿富汗的撤军规模没有当年苏联人的撤军规模大。同样,地理因素很重要。美军在阿富汗的基地也没有像当年苏军基地被打击毁坏的那么严重。
阿富汗不是美国衰落的代名词
费加罗:您不认为在阿富汗的失败会削弱美国的力量吗?
法国外长:我不认为。与许多社论家所写的相反,我不认为阿富汗是美国衰落的同义词。当然,这是一个艰难时刻,因为迅速崩溃和缺乏预见性的画面已经播下了怀疑和恐惧。而阿富汗总统阿什拉夫-加尼的出逃和军队的溃败使这一失败变得更加明显。 但是,美国的基本面将保持不变,利益重新集中,定义更加严格。
费加罗:撤离阿富汗的情况可能会不同吗?
法国外长:会不同,如果不犯某些错误的话。最大的一次错误是唐纳德-特朗普决定释放5000名阿富汗囚犯,这为塔利班提供了战斗人员。第二个错误是过于轻信塔利班的原则承诺。第三个错误是高估了阿富汗政府对国家的治理。
费加罗:我们要怎么处理在阿富汗的保护责任?从现在起,我们将如何捍卫西方民主价值观?
法国外长:不该由我们用武力向阿富汗人发号施令,让他们选择什么样的治理方式。但是,我们应该保护那些受威胁的人,把我们的要求强加给新当局,并利用我们的政治和经济杠杆来影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