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个女子火化班:做好人生最后“摆渡人”
文章来源: 婚姻与家庭杂志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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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事,除了生与死,其他都是小事。”
前不久,电影《人生大事》在第35届中国电影金鸡颁奖典礼上,获得了最佳导演处女作和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实现了票房口碑奖项三丰收。
它讲的是国产电影中极少触及的殡葬行业,主题围绕“生死”,却又描绘了市井人物的温情故事。
片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看到那个烟囱没有?
你外婆被烧了,
变成烟了,
飘到天上去了、不见了、消失了。
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火化是真正的人生最后一公里,每一次火化都是完成一个家庭的嘱托,都是一次人生终点的陪伴。从我踏上工作岗位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职业,并立志成为一名合格的火化师。”
检修火化炉装备的“火玫瑰”班组成员(左起为刘德洁、云小林、董宁、姚紫晴)
1998年出生的云小林是八宝山殡仪馆火化班首任班长。这个来自内蒙古的漂亮女孩,从小就是乖乖女。高中毕业后,她听从父母安排,选择就读提前招生的空乘学校。
然而,3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专业。想退学,却遭到了父母的反对。于是,她决定出去闯一闯。可这一闯,却留下了永久的遗憾——最爱她的爷爷在这期间去世了,她连爷爷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生与死”这两个词,第一次在云小林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为了弥补那份遗憾,她做了一件让父母发狂的事,毅然选择了报考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生命文化学院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专业。这个专业涵盖了殡葬行业的各个环节,但毕业后她却选择了其中最苦、最难的技术工种:遗体火化。
当她迈进这行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北京市第一位女火化师。
山东姑娘刘德洁和河北姑娘姚紫晴同是00后,这两个女孩有个共同特点:喜欢挑战自我。刘德洁从殡葬技术与管理专业毕业后,开始在八宝山殡仪馆的礼仪岗位实习,但觉得礼仪岗位不太符合她的个性。姚紫晴则学的护理专业,毕业之后也发现自己的性格和“护士”的职业要求大相径庭。
当殡仪馆要招聘女火化师的信息一发布,两个喜欢挑战的姑娘不约而同地报了名,在她们看来,火化师这个职业虽然小众,但越是小众,越能体现它的价值所在。
不同于云小林的弥补人生遗憾,也不同于刘德洁和姚紫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95后的董宁是这个行业的“老兵”。可她当年从八宝山礼仪岗的金牌引导员到火化师职业的转行,与一个不幸的家庭有关。
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的女儿因病去世。孩子大概五六岁,正常情况下这个年龄的孩子火化后只会有一点点骨灰。但当时家属的情绪很激动,一再恳求董宁和车间师傅沟通,给孩子多留一点儿骨灰。
于是,董宁向他们介绍了殡仪馆推出的新型骨灰安葬方式——望云珠。它是通过现代科技手段,将逝者的骨灰、头发或者指甲加入天然宝石,制成可永久保存的思亲晶石。用望云珠制成项链、摆件等饰品,体积小,美观且不会风化变质。
大卫·伊格曼在《生命的清单》里写过:“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当一缕缕飘散的烟在空中徘徊,化成了轻烟的孩子似乎在向他父母作最后的告别。而她留下的头发和指甲也成了那对年轻父母心中唯一的告慰。
这件事对于董宁的影响极大,她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一名火化师,从专业和技术的角度实实在在地帮助到家属,这恐怕比做引导员有意义。于是,她选择改变了职业方向。
01
心理建设,是女火化师走出恐惧的第一步
从通俗的角度来看,火化是个“残忍”的过程,所以遗体火化师们的心理建设尤为重要。
虽然在学校学习时就有思想准备,从理论课“殡葬文化、殡葬技术概念、临终关怀、悲伤辅导”到实操课,火化师就开始学习,但当真正接触到逝者遗体时,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有很多火化师因无法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选择了离开。
对于云小林来说,在学校学习和工作中的实操差距非常大,真正心理上的变强大,要从她的“第一次”说起。
那是她刚成为火化师后,接待的第一个逝者。逝者的女儿和云小林差不多大,女孩的父亲得病后治疗了很久,病情刚有好转,突遇一场车祸意外去世。
当云小林将火化炕面打扫干净,并铺上白布单和象征着逝者人生圆满了无牵挂的鹤毯后,礼宾人员将逝者棺木抬放到了火化炉炕面。
这时,女孩向云小林提出要看父亲最后一眼。棺木揭开,女孩发现父亲的眼晴没有闭上。虽然在学校就学过整容,心理课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可云小林当时还是打了个寒噤,双腿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云小林害怕了。可此时,家属的情绪十分激动。号啕大哭的女孩提出让云小林帮父亲把眼晴闭上。
这对于第一次做火化师的云小林来说真的很难。恐惧让她在踯躅中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与棺木刻意拉开的距离彻底激怒了女孩。她将悲痛化作怨气发泄到了云小林身上:“怎么搞的?连这点儿要求都做不到?你算什么火化师?”
云小林的心像被针狠狠刺疼,她边安慰自己,边壮着胆子向前。这是她从事火化师后第一次触摸逝者。虽然是出于被“剌激后”的“无奈”,却是走出学校后,从心理课到现场实际操作迈出的一大步!
回归平静后,她将骨灰放进骨灰袋,双手虔诚地交到女孩的手中时,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女孩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难为你了。谢谢!”
一声难得的“谢谢”,瞬间化解了云小林心中所有的脆弱,她对死亡的恐惧顿时变成了对生命的敬畏。
后来,当云小林再次近距离接触遗体时,她变得坦然、淡定。碰到有胆小的家属害怕看亲人的遗体时,她会开导说:“这是你们的亲人,之前他们有血有肉有灵魂,现在,他们虽然成了没有思想的肉体,但还是以一种不一样的方式活在这世上。”很多家属在她的安抚下平复了自己恐惧的心理。
在火化班的女孩们看来,火化师并不只是守护着火化炉,而是守护着生命,她们更是灵魂的摆渡者。
3月30日公众开放日后,“火玫瑰”班组4个女孩吸引了公众注意,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在正能量的传递中揭开了这个行业神秘的面纱,她们的家人成了最忠实的“粉丝”。
云小林的父母重新找回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董宁的父母通过抖音知道女儿转行后有点儿吃惊,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责怪,就被留言区点赞淹没了;姚紫晴、刘德洁这两个“酷酷”的女孩,在找到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岗位后,也让家人有了自豪感。
02
生离死别也有温情
“火玫瑰”班组会根据家属需求,为逝者提供小型的炉前送别服务。献花、念悼词、鞠躬……她们以女性特有的温柔、细腻,送逝者走好最后一程,让服务变得更加温情、更加人性化。
“作为火化师,接触最多的就是逝者亲属,他们大多情绪不稳定,伤心欲绝。我们在沟通时会格外注意用词和语态,让家属尽可能地缓解失去亲人所带来的悲痛。”
刘德洁遇到过一位年轻的逝者,那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女孩的父亲是位白发苍苍的医生,他一边用手捶着棺木一边号啕大哭:“女儿,爸爸对不起你!这辈子,爸爸救了很多人,但没把你救活。爸爸太失败了!对不起,爸爸真的对不起你啊!”
躺在棺木里的女孩任凭老父亲怎样呼喊,再也无法应答了。
刘德洁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泪,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将老人扶起。然而,女孩父亲用双手紧紧地扒着棺木,似乎想将“深睡”中的女儿再次抱起来。
刘德洁半蹲在地上,一边用纸巾给老人擦眼泪,一边劝慰:“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您的爱她已经感觉到了,您不能让她走得不安心,走得有牵挂啊。其实,保重好自己才是对她最好的纪念。”
人在最痛的时候,一句贴心的话可以抵上万千温柔。女孩父亲扒在棺木上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她将老人扶起来时,泪眼婆娑的老人像个听话的孩子,被她搀扶着一步一步挪到了休息室。
看惯了世事无常,几个女孩子过早地感受了人生的百般滋味,也让她们更加懂得珍惜身边人。
03
永别逝者敬畏生命
“在告别厅里的家属,常常忙于接待吊唁宾客,情绪不能得到释放”,姚紫晴知道,很多时候只有在更加私密的空间里,家属才会意识到死亡的具体意义。而火化炉前,就是死者家属真正得到释放和慰藉的场所。
姚紫晴接待过一位年轻的姑娘,母亲突发疾病去世了,而远在外地工作的她,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在火化炉前,向母亲作最后告别时,女孩的身子趴在棺木上不肯起来。姚紫晴将她拉起来时,女孩哭着说,母亲只是睡着了,她听到母亲在里面呻吟,她要重新开棺,验证母亲还活着。
怕女孩悲伤过度出现意外,姚紫晴紧紧搂着女孩,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打、抚慰,在她耳边柔声说:“您刚才也看到了,您的妈妈是睡着了,她累了,要去远行了。咱们不能让她带着你的泪水和不安去远行,让老人走好也是一种孝顺。”
后来,女孩每年都会来殡仪馆,在休息室坐很久。有一次,正好被姚紫晴遇到,她递上一杯热茶和一包纸巾,并帮女孩将房间门关好。当女孩思念完母亲踏出房间后,脸上洋溢的是对生活的希望。这一刻,姚紫晴突然理解了殡葬无小事、视逝者如生者的重要意义。尊重生命,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吗?
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生命文化学院院长何振锋说:“做殡葬就是做文化,进而言之就是做生命文化。”在成为火化师后,“火玫瑰”火化班的4个女孩,对人生有了更深的感悟。
生老病死是千古不变的自然规律。无论伟大或者卑微,高贵或者低贱,人,终将殊途同归。
“用火一样的热情,像玫瑰一样绽放”,从迂回纷杂的生命线里,“火玫瑰”的女孩子们看到人生真相后有了深刻的感悟——珍惜眼前,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