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了一年多时间试图说服更多韩国女性生育之后,郑铉栢表示,她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们的父权文化。”郑铉栢曾受命于上届政府,负责扭转韩国急剧下滑的出生率,她亲身体会过身为韩国女性的艰难。她选择了事业而非婚姻和孩子。数以百万计的年轻女性也像她一样,在所谓的生育罢工中集体拒绝了母职。#观点 迄今为止,历届政府颁布的措施都未能扭转结婚和生育率下滑的趋势。更糟糕的是,本届政府似乎在主动破坏给女性带来希望的努力。
— 纽约时报中文网 (@nytchinese) February 1, 2023
“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曾在2017年至2018年担任女性家族部部长的郑铉栢表示。她说,如果女性的不满得不到承认,社会是无法结束生育罢工的。https://t.co/eTkMuFtw7P
2022年的一项调查显示,不愿要孩子的女性多于男性(65%对48%)。她们干脆拒绝结婚(以及伴随婚姻而来的压力)来强化这一立场。在韩国,生育罢工的另一个说法就是“不婚”。
这一趋势正在扼杀韩国。该国连续三年录得全球最低生育率,育龄妇女平均生育不到一个孩子。韩国在2020年到达“死亡交叉点”,即死亡人数超过出生人数,比预期提前了近十年。
如今,在全国228个市、道和区中,约有一半面临人口锐减导致行政区划撤销的危险。日托中心和幼儿园正在被改造成养老院。妇科诊所接连关闭,殡仪馆不断开张。在军威郡农村地区的石山小学,学生人数从700人减少到四人。我上次造访时候,孩子们甚至都没法凑成一支足球队。
韩国年轻人不愿成家的理由其来有自,包括育儿的惊人成本、负担不起的住房、黯淡的工作前景和让人精疲力尽的工作时间。但女性尤其受够了传统社会对母亲不切实际的期望。所以她们选择拒绝。
去年当选的尹锡悦总统表示,女性主义是阻碍男女“健康关系”发展的罪魁祸首。但这是本末倒置——实现性别平等才是解决出生率下滑的办法。许多逃避约会、婚姻和生育的韩国女性厌倦了无处不在的性别歧视,对暴力沙文主义的文化愤怒不已。拒绝成为“生育机器”——我见过有抗议横幅这么写——是她们的反击手段。“生育罢工是女性对社会的报复,这个社会给我们施加了无法承受的负担,也不尊重我们,”30岁的首尔上班族、无意要小孩的珍妮·金(音)说道。
让女性过上更公平、更安全的生活才能切实缓解韩国所面临的存亡威胁。然而,这个女性主义梦想似乎越来越遥不可及,因为尹锡悦的保守政府只会倡导放大问题的倒退政策。
韩国曾是看似不可能发生人口危机的国家:直到20世纪60年代,这里的女性平均生育六名子女。但为了追求经济发展,韩国大力推行计划生育运动。在大约20年时间里,女性生育数量少于人口补足所需的2.1个,而且一降再降。韩国统计部门的最新数据显示,2021年的生育率为0.81;2022年第三季度该数字为0.79。
面对似乎正在接近零的生育率,最近几届政府确实感到紧张。过去16年间,政府将280万亿韩元的资金投入到鼓励生育的项目上,例如每月为新生儿父母发放津贴。
许多女性仍然拒绝。这并不奇怪。无论是生产前为丈夫准备干净内衣的孕期指南,还是在韩国中秋节等节假日在厨房里干数天重活,女性还是很难逃脱令人窒息的性别规范。已婚女性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和育儿责任,新手妈妈的压力如此之大,以至于许多人放弃了职业抱负。即使是双职工家庭,妻子每天干这些活的时间超过三小时,而丈夫只有54分钟。
雇主对职场母亲的歧视也极其普遍。在一个令人发指的案例中,韩国最大的婴儿配方奶粉制造商被指控迫使怀孕的员工辞职。
人权观察组织也表示,在韩国,基于性别的暴力“广泛存在令人震惊”。根据韩国妇女热线统计,2021年,平均每1.4天内就有一名女性被谋杀或成为谋杀目标。女性将结束一段关系而没有遭受恶性报复的体验称为“安全分手”。
但女性并没有被动地接受有毒的阳刚之气。从亚洲最成功的“我也是”运动,到“4B”(意为“四不:不恋爱、不发生性关系、不婚、不育”)这样的团体,她们的组织声势浩大。韩国的女性主义运动已经取得成果,包括堕胎合法化,以及对偷拍色情犯罪的更严厉惩罚。
然而许多韩国年轻男性宣称自己是女性激进运动的受害者。尹锡悦总统去年正是利用这种不满情绪上台。他迎合了男权倡导者的狗哨呼声,宣称韩国制度上的性别歧视已不复存在,并誓言要对虚假的性侵报告给予更严厉的惩罚。
尹锡悦政府正在从教科书上删除“性别平等”一词,并取消了反对日常性别歧视项目的经费。“如果你们觉得性别平等和女权工作如此重要,那大可以花自己的钱和时间去做,”他所在政党的一位议员表示。
政府还在努力废除自身的女性赋权总部——女性家族部。该部门于2001年创立,在规范父亲育儿假和帮助更多女性获得职场资历方面发挥了变革性作用。
尹锡悦执政时期,女性家族部的发言表明了政府对女性的抛弃。去年9月,首尔地铁一名工作人员在跟踪一名女同事多年后,在地铁洗手间内将她刺死,金贤淑否认这与厌女文化有关。金贤淑起初还宣称,去年6月有大学生在校园内遭到奸杀的事件并非针对女性的暴力,不应被用来煽动“性别对立”。
迄今为止,历届政府颁布的措施都未能扭转结婚和生育率下滑的趋势。更糟糕的是,本届政府似乎在主动破坏给女性带来希望的努力。“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曾在2017年至2018年担任女性家族部部长的郑铉栢表示。她说,如果女性的不满得不到承认,社会是无法结束生育罢工的。
想让韩国女性重新考虑结婚和生育,就需要将能动性和平等注入到她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实现女性主义,只需执行现有的反职场歧视法律,就能为女性清扫做母亲的阻碍。消除非婚生育的污名,让家务成为每个人的责任。对性别暴力进行应有的谴责。实现女性主义,就要承认存在系统性问题。
显然,像日本和美国这样育儿分工失衡或是没有全国性带薪育儿假的国家,生育率也在急剧下降。中国也是如此,受韩国启发的女性开始了自己的“四非”运动;本月公布的政府数据显示其人口也在减少。而在瑞典这样父亲配合担责且家庭政策优良的国家,或是法国这样承认多元伴侣关系的国家,在稳定甚至于提高出生率方面就更为成功。
联合国预计到本世纪末,韩国的5100万人口将减少一半。国家存亡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