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脱口秀在美国：那些在国内“不能讲”的段子

近年来，脱口秀表演在中国兴起，借由《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等网络节目广受年轻人欢迎。因为墙内愈发严格的审查制度，脱口秀节目在嬉笑怒骂时常有触犯审查红线的可能。但从年初开始，包括池子、黄西以及笑果文化旗下的一些中国脱口秀演员开始在北美巡演，当他们离开了墙内的审查制度后，也开始尝试谈论之前无法谈论的敏感话题。

随着中国防疫政策的放开，中国的脱口秀演员开始在北美进行巡演。先是有“笑果脱口秀——北美城市漫游”，后有池子黄西名为“文化输出”的脱口秀北美巡演。因为有综艺节目带来的人气，巡演成为留学生群体里的热议话题。

这里所说的脱口秀表演对应英语中的Stand-up comedy，即演员一个人在舞台上进行类似单口相声的表演。北美走红的脱口秀明星表演时的内容通常与时下新闻密切相关，吐槽各界名人包括政治领袖，在针砭时政，嬉笑怒骂之间表达自己的态度，进行观点的输出。中国的脱口秀表演虽然走红，但是在表达题材方面受到极大的限制，不光有无法通过审查的可能，也有被网络暴力攻击的可能性。《吐槽大会》就曾因为一期吐槽中国男足和篮球队的节目而受到了新华社的批评，因参加节目而知名度大增的杨笠则因为一些相对温和的调侃男性的段子而饱受攻击。

曾有人评价中国脱口秀为“带着镣铐跳舞”，而当中国脱口秀走出国门，来到北美时，这些演员终于有机会说出他们在中国无法说出口的笑话。

“都是我们听了不太敢听的”

YouTube上名为“北美王探长”的账号在于2月12日上传的视频中提到了自己看完池子和黄西脱口秀的感想，他在视频中说“池子讲了四五十分钟，可能除了一两个段子国内能讲啊，其他的都没有一个能讲的”“都是我们听了不太敢听的”。而池子在北美讲述敏感内容这件事也引起了中国国内的关注，小红书上“池子黄西”已经成为敏感词，无法搜到任何内容。“北美王探长”的视频发布后才三天时间，已经可以在网易、新浪等网站上找到名为《自毁人生！池子再说无底线言论，为讨好境外观众口无遮拦》《池子和黄西为了讨好美国观众，干起数典忘祖的勾当》《池子黄西美国脱口秀翻车！讲述戴昂国内不能说内容，角角被拖下水》等批判池子为了利益的驱使而诋毁中国的文章。但是大多数网友对于批评池子的论调并不买账，不少高赞评论写道“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些，我怎么对池子和黄西批判呢”“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为什么纠结于好与坏，而不是纠结于真与假” “不能说的可太多了，倒是让大家看看说了什么啊”。

德国之声采访了观看了池子黄西洛杉矶场演出的小卢，小卢告诉记者，脱口秀表演现场，特别是池子表演的时候氛围非常好，笑声也很多。小卢觉得虽然有不少网络评论提到了表演的内容非常敏感，但他觉得“要说多敏感也不至于”。他回忆池子表演的内容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在讲中国的言论自由太受限制，对稿子审查很严格，脱口秀很难发展。池子还提到有些段子在几年前就写好了，他很想讲，但是直到现在来了北美巡演才有机会说出来，观众也对此都能感同身受。虽然美国的脱口秀演出中提到总统和前总统是非常常见的，但是池子在表演中并没有直接提到习近平的名字，也没有提到六四与文革这些话题。小卢认为稍微有些敏感的内容当属池子提到了一位出身于新疆的脱口秀演员卡姆没有办法办护照，算是稍微地涉及了一下新疆问题。但能够稍微提到一些这样在墙内被认为是绝对禁忌的话题已经足够让观众开心了，小卢回忆起那些“辱华”梗时说：“基本上越是辱得厉害笑得越大声”，有一个涉及领导人的笑话则“让大家都笑疯了”。

另一位观看了纽约场的小杨也觉得现场反应很好，在提到“审查制度”和“境外势力”等梗的时候，全场观众都能体会到其中深意并发出会心的笑声。常常在推特等社交网站上看“反贼”言论的她说这些话题平时也都会看到，但是只能和朋友在私下交流，即使如此，有时候也要像打哑谜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被不带掩饰地说出来，感觉很爽快。

征服海外市场并不容易

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受访者并没有对池子和黄西的表演做出特别高的评价。他认为“池子脱口秀尺度对国内人来说很大，对国外来说不值一提”。在他观看的场次中，大部分内容讲的是一些国内疫情管控的措施，和娱乐圈审稿的问题，他本人觉得“因为审查制度不是我们能接触的，所以半懂不懂，氛围一般，还有很多人低头玩手机”。

和池子与黄西的脱口秀相比，笑果文化在北美的巡演场次更多，票价也更贵，价格可以媲美美国本土最著名的脱口秀演员。观看了笑果文化巡演的Sandy说自己更多是因为看了好几季的《脱口秀大会》，想要追星才看了演出，而演员们讲了不少综艺节目观众很熟悉的梗，所以现场氛围很好。她认为在巡演中提到了一些与女性权益、两性关系、离婚等有关的内容，这些话题在国内很容易引起网络争议，在巡演中可以比综艺节目上的讨论更加深入，但是却不觉得涉及了敏感的政治话题。

这些国内走红的脱口秀艺人瞄准了北美华人，特别是关注国内脱口秀综艺节目的留学生的市场。他们到底能否挣脱国内审查制度为他们设下的桎梏，未来在国内的发展是否会受到影响却仍然是未知数。小红书上的高赞评论在提到池子的脱口秀时说“有种花的门票钱是给他众筹牢饭的感觉”，也有不少人评论希望池子在北美发展，说自己想说的笑话。但是北美本土的脱口秀艺人人才辈出，他们从无数场线下演出中积攒人气，而且早就习惯百无禁忌地评论政治人物，探讨种族等敏感议题，要想在其中分一杯羹也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