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超过6000人住在厕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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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猛哥。

北京有一项有意思的世界之最,它是世界上公厕最多的城市之一,一共有12769间市政公厕,还不包括数量众多的商场、饭店公厕。

这些马路边的公厕里,经常可以看到有一个管理间,那也是公厕环卫工人的家,很多人吃住都在那里。

不久前我在北京的很多胡同转了转,去体验了一下住在公厕里的生活。

这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北京。

厕所里的家

刘军的家在雍和宫附近一间公厕里。

家只有两平方米,放一张半人高的柜子,留下一个过道,就挤满了。如果要睡觉,他得踩着梯子爬上阁楼,那里更局促,顶多能坐起来。

家里没有空调,阁楼有扇窗户和一台电扇,天热了就靠它们。

刘军的全部家当,除了衣服就是柜子里塞的电磁炉、电水壶和电饭锅,此外便无其他。

刘军在公厕的家

他是一个环卫工,和媳妇一起住在公厕的管理间,关上门就很难和真正的厕所区分开。

相比之下,另一个环卫工张元民的家宽敞些,但也只有五平方米,床板是拼起来的,床和置物柜中间留下一人宽的过道,不用每天爬上爬下睡在阁楼里。

北京是世界上拥有公厕最多的城市之一,共有12769间市政公厕。

这些公厕按等级分为一类、二类、三类和三类以下,其中一类和二类公厕都是可以住人的,要求24小时有服务,一共有7354间。

但不管一类还是二类公厕,住人的管理间都差不多大,不会超过一张床加一个柜子的面积。

条件稍好一点的,比如景山旁的一个厕所,前两年给管理间也装了空调,让冬天和夏天不再难熬。

景山东门的公厕

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最麻烦的是洗澡。刘军两口子来了两个月,至今没有洗澡,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躲在厕所里擦擦身子。

吃饭也在厕所的家里。刘军两口子每天买菜,最常见的是土豆和白菜,偶尔会有辣椒和菠菜,总之什么便宜买什么。

其实环卫工人也有食堂,每天五块钱,但吃得很差,“我们每天吃的,萝卜、白菜、土豆、豆芽,就这几样,还咬不动”,张元民一边吃一边把碗里的豆芽都挑了出来。

主食往往是浆水挂面或者白米饭

张元民和媳妇都是公厕环卫,他每月工资三千九,媳妇四千,两口子每个月除了吃饭,花不了钱。

原本张元民一个月话费也只有8元,现在因为每天要给厕所拍照片汇报工作,才多充了20块的流量。

刘军两口子也都是公厕环卫工,除了刘军抽烟喝酒花点钱,都存起来,两口子一个月至少能存六千。

像刘军和张元民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千名环卫工人,把24小时的全部衣食住行,都藏在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家里。

打扫了北京15年

15年前,张元民刚来北京就住在厕所里。

他不是没有想过干别的,在甘肃老家时,张元民卖了十年水果,但他太实诚了,从不缺斤少两,被同行排挤,挣不到钱,最少的一年连2000块都没有。

为了养家,2008年7月1日,39岁的张元民带着媳妇第一次到了北京。

当时的北京沉浸在迎接奥运的火热气氛中,也在进行第四次“公厕革命”,北京市政府为迎接奥运会,3年里新建公厕1891间,改造3118间。

张元民夫妻投入到了首都的厕所建设事业里,在长安街的长安商场门口,他们当上了“所长”,一人负责男厕,一人负责女厕,一个月一共挣两千块钱。

也是从那时起,北京对公厕的卫生要求开始变得严格,“在公共厕所里,任何时段都应做到苍蝇少于两只,废弃物停留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南锣鼓巷旁一间公厕,现在已经干净多了

2012年,离开公厕后,张元民两口子又开始在西城区扫地下通道。

在张元民眼里,这份工作至今令他怀念:有社保,一天只用干8个小时,虽然没有休息日,但节假日三薪,逢年过节还发几百块钱,两口子发了100斤大米根本吃不完。

每天下午下了早班,张元民还会去做兼职,在西单管理自行车停放。这也是另一种意义的环卫,把杂乱的马路变得干净。

做这份兼职时,张元民一人管着十几个人,拿了块“先进个人荣誉证书”的奖牌和两箱饮料,奖牌至今还留在老家。

靠这两份工作,张元民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拿六千块,让他可以花钱在鼓楼租房住。他以为自己的日子会这样一直下去,但他错了。

2018年,这份扫大街的工作因为要给北京人干,单位把他们三十几个外地人遣散了。

之后,他和媳妇先是去了金融街一栋大厦做保洁,然后去了一所学校做保洁。但随着年纪变大,媳妇已经拖不动沉重的垃圾袋,他们又离开了那里。

北漂15年,他们无路可去,所以今年又回到了公厕。

张元民去过北京很多景点,但提到北京,他最想说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胡同里的人常把污物泼得到处都是,便池里总出现各种异物,尿不湿、卫生巾甚至是各种生活垃圾,反复提醒也没用,每次都是张元民捞出来。

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因此不和任何人说话。“人家本来就看不起我们,还跟他聊啥呢?”

但张元民并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说自己以前也是个很幽默很爱聊天的人,“现在叫生活弄得话也不会说了,啥也没心情了,干啥都没心情。”

最大的愿望

跟张元民不同,刘军大部分时间都在哈尔滨农村种地。种地越来越存不下钱,他两口子就在附近打零工,因为没有技术,只能做些纯体力活。

如今他59了,体力活干不动时,在网上刷到北京中介在招保洁,一个月有四千块。今年2月,刘军背着一个大兜子,媳妇推着行李箱,坐着火车来到北京,住进了公厕。

他觉得这份工作并不累,只不过除了吃饭,就几乎不能离开厕所。

到北京的第一个月,他的媳妇哪儿都没去过,就守着厕所。刘军负责的厕所就在胡同另一头,她也只去过一次。

第二个月,她才在晚上休息的时候出去看看,能找到胡同的超市,也能走到胡同口再找回来。

没有什么人会和他们说话,即便同事之间也是点头之交。离他们家最近的公厕,只有不到一百米,住了一对河南夫妻,但因为口音太重听不懂,双方平时只是打个招呼。

胡同里的人也让刘军紧张。一次,他穿着工作服,在一个胡同里找厕所,被一个老太太一直盯着。她警惕地说,这里没厕所,让他赶紧出去。刘军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偷。

至于北京的那些著名景点,跟他们更是毫无关系,即使他们的家步行到雍和宫只需要五分钟,却从没想过去那。

刘军只尝试去过一回天安门。那是下午1点左右,厕所没啥人,他穿着工作服,偷偷骑着自行车就往天安门那边去了。

以前,他只在手机直播里看过升国旗、降国旗,那天他想去看看真国旗。

但骑到天安门附近时,他被交警拦下来,说是逆行,再往里走还要刷身份证。刘军没见过这阵仗,怕惹麻烦,又骑回了公厕。

北京还有很多东西刘军也没见过。他住的厕所对面,是一个神秘的四合院,没有牌子,大门紧闭,总有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接待偶尔开来的轿车。

在拥挤的胡同里,这个四合院甚至拥有一个车库,卷闸门轰隆隆升起又放下。

刘军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穿着得体的年轻人也不跟他说,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俩都是打工的。

再过一年,刘军就要60岁了,到时候他可以领养老金,每个月一百多。两口子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因此打算继续留在北京。

张元民也还得多干几年,为未成家的两个儿子攒钱。没有别的本事,张元民只能认认真真地把厕所擦了一遍又一遍。

刚来的时候,地板上、便池里、墙壁上全是黄色的尿碱和各种冲洗不掉的污物,张元民只能用最传统的解决办法——钢丝球,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刮干净。

小便池里不通水,厕所里也没有洗手的水池,他只能用5升的水瓶去接大便池里的水,再用来清洗小便池。

还有一些并不太常见的污渍,前几天胡同里有人把吃完的火锅汤倒在了便池里,等张元民看到的时候已经凝固住了,还是只能用钢丝球,弄完这一个便池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张元民的二手自行车后面挂着他的清扫工具

“这活干得特别憋屈,他们就检查厕所卫生,也不检查我们个人卫生。”

但他并不因此而对工作松懈,他怕连扫厕所的工作也失去了,”既然干上了就再勤一点,跟洗碗一样,人家擦两遍,我擦四遍,人家转两圈,我转四圈。自己别给自己找事。”

每晚8点半以后,张元民依次检查完三个厕所的情况,拍完照发到群里,这一天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无人时,他拿起车篓里的两块红砖快速挥动,锻炼臂力,再趴在环卫小车上做几个俯卧撑。这是枯燥反复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

这是张元民锻炼用的红砖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尤其是老乡,不想让自己“失败又狼狈的一生”和现在的身份,影响到两个还没有成家的儿子。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一个8小时制4个工休的待遇,很想,做梦都想。我这点想法是不是很幼稚,太离谱,太奢侈,是我吃多了还是喝多了,我也搞不懂,但是这点想法不过分吧?”

我认识刘军的那一天,他们两口子留我在家里吃了一顿饭。

他们从柜子里取出了小电饭锅和大米,特意用桶装的矿泉水煮了这锅饭。电磁炉放在地上,阿姨蹲在地上,炒了一盘西红柿鸡蛋。

我去附近的凉菜店买了一点牛肉、鸡爪和一瓶二锅头。

开饭的时候,我们围坐在厕所门口,在椅子上垫上报纸,摆好菜肴。

阿姨很快就吃完了,我和刘军几乎喝完了一瓶酒,我的头晕乎乎的。

我走的时候,阿姨似乎和我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喝大了。

但我希望,他们的声音并不是真的那么微小,而是可以被更多人听到。

(应故事讲述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wenzun8224 发表评论于
不是太差!还有更差的!
老寓公 发表评论于

又来抹黑了。

中華盛頓 发表评论于
那一樣嗎?美國有各種救助機構。那些人都是不願意參加這些救助,也不愿意勞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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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llowNature 发表评论于 2023-04-23 03:47:00
听说有不少人住在下水道里。 和美国大城巿的无家可归的人比,中国的城市管理还是很不错的。
Maori 发表评论于
恒大,逼貴園看到了很傷心。
宝刀屠龙 发表评论于
FollowNature 发表评论于 2023-04-23 03:47:00
听说有不少人住在下水道里。 和美国大城巿的无家可归的人比,中国的城市管理还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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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从秩序角度来看,中国确实是成功的,但这成功来源于暴力式强权
北京市长蔡奇大冬天将成千上万低端城市居民直接赶出家门并拆掉他们的住房
蔡奇不但没丢官还步步高升,有了这种范例其他城市清掉街上的游民不要太容易
蔡奇解决了低端人口问题了么?并没有,这里的制度优越性仅仅体现在公权力可以为所欲为而已

FollowNature 发表评论于
听说有不少人住在下水道里。 和美国大城巿的无家可归的人比,中国的城市管理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