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11日,美国发生了震惊世界的“9·11”事件,时隔9个月,美国国内的治安环境有所好转么?尽管忧心忡忡,可思亲心切。
2002年6月,16岁的我,搭乘航班,历时12小时,前往美国与父母团聚。就这样未成年的我,踏上了未知的国度。
(母亲与小时候的我)
01
我叫有琴霁月,武汉人,1986年出生,在美国纽约从事药剂师职业。
从小,我就是一名乖乖女,是同龄人“愤恨”的“谁家孩子”。由于成绩优秀,很多“闺蜜”“死党”在考试时,对我“眉来眼去”;见到自己父母时,对我“咬牙切齿”。
因为他们的爹妈一定会说:“你们班的‘某某某’又考了第一,你得加油啊!”就这样,我的童年在鲜花和掌声中“香香地”度过了。
《警世通言·卷三》中有这样一句话: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满自夸。
有时候,我很高调,乐于人前满自夸;有时候,我很低调,听得别人满自夸。这个别人,就是我“愤恨”的别人家“谁谁谁”——大我七岁的堂哥。他竟然考上了北京大学,这叫我情何以堪。
从此,我感觉耳边的掌声不再响亮,手中的鲜花不再芬芳。我决定:要考上清华大学。
中国首位“太空教师”王亚平说:“梦想就像浩瀚宇宙中的星辰,看似遥不可及,但只要努力和坚持,就一定能触摸到。”
为了我的星辰大海,我发奋学习。在念小学五年级时,我竟然定下了一个可怕的目标:要考上华中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
(普通艺术照)
父母得知我的决定后,都以为我脑子坏掉了,在他们看来:纵使我学习成绩优秀,可考取华师一附中难度系数不亚于给长城贴瓷砖。可是倔强的我,就这么决定了。
在我看来,如果连华师一附中都考不上,将来怎么上清华大学?当时,武汉市要在考前填报志愿,第一志愿只能填写一所重点高中,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华师一附中”。结果,竟然考上了!
只可惜,我的父母并不在我的身边,他们无法看到我欣喜若狂,张牙舞爪的样子。因为,在我初二时,父亲因科研工作需要,与母亲一同前往美国。
(我在云南旅游)
其实,母亲当时是犹豫的,她既想去美国,开辟自己的新天地,又想留在我身边,助我实现考取“华师大”的梦想。
从小,我就是一个独立的女孩,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想到父母远去大洋彼岸,自然心中流露一丝窃喜,从此我就可以无拘无束啦!
可是,父母不在身边,一定会感觉到孤单与失落,甚至会彷徨,那时我真正体会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深刻内涵了。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我还是同意母亲跟随父亲去美国,虽然有很多不舍,但是可以成就两个人,成就青春期的自己,成就有梦想的母亲。
“妈,开始您不支持我考华师一附中,但这是我的梦想,因为梦想,您支持了我;现在,您有去美国发展的机会,这也是您的梦想,我同样支持您!”
(我在曼哈顿中央公园)
02
母亲把我拥入怀中,我可以闻到她的体香,感受到她坚强有力的心跳声,温暖将我包围。不一会,我感觉一股清凉滴落在我的面颊……
父母去美国后,爷爷成为我的监护人。由于平时住校,只在周末回爷爷家。从此,学习就是我的一切。
在这里,每一位同学不仅优秀,还很努力。英雄不孤单,无敌最寂寞。只要成绩名列前茅,我宁愿成为东方不败。
可是,老天并没有给我成为东方不败的机会,而是给了我新的人生赛道——去美国发展。
2002年3月,在我考入华师大的第一年,母亲来电,让我暑假去美国旅游。期末考试后,我独自一人踏上去美国的旅程。
(背到美国的华师一附中暑假作业)
这年暑假,母亲带我游遍美国。我对这个陌生的国度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现实中的美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们对中国游客还是非常有礼貌的。
在纽约的地铁,一位中年美国大叔竟然主动给我让座,这让我显得很尴尬,要知道,在国内需要让座的都是“老弱病残孕”。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因为要完成假期作业,我需要提前回国。父亲却跟我说:“在美国上高中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父亲在密歇根大学做科研,我就进入了密歇根大学隔壁高中,编入10年级。美国的高中与国内不同,高中阶段为9~12年级。国内高一水平就相当于美国的10年级。
刚入学,我就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老师要求所有人都准备计算器,这种计算器并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计算器,而是要具备显示函数图和其他复杂计算功能。价格高达110美元。
(110美元的作弊神器)
当时,中美兑换汇率8:1。一个数学计算器价值人民币880元,这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跟父亲说明学校要求后,父亲笑着对我说:“只要是学习需要,就是500美元的计算咱也要买。”
父亲在美国大学做科研工作,薪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丰厚,用110美元买计算器就像普通家庭买iPhone14一样奢侈。那时,母亲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家里的全部开销都指望父亲的微薄薪水。
人们常说,贵有贵的道理。这款计算器功能强大,只要输入方程式,就可以计算出答案,并且还包括计算过程。我想这一定是国内学生梦寐以求的作弊神器吧?
这款作弊神器得到官方认证,学校竟然允许在考试时使用。有了这款“神器”的存在,我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我的高中生涯。
03
因工作需要,父亲在我11年级下学期,到“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以下简称“Uconn”)继续科研,我跟随父亲,转学至该高校隔壁的高中。
在美国,11年级就具备报考大学的条件。在父亲的指导下,我报考了“Uconn”。
从小就是学霸的我,从来不畏惧任何考试,即便是在美国,也要让“大风大浪”变的“风平浪静”。我竭尽全力应对高考,感觉考试成绩非常理想,可迟迟未能等到“Uconn”的录取通知书。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并没有虚度光阴,而是主动走进“Uconn”校园,加入了一个化学研究项目。本来是打算长见识的,却阴差阳错地代表实验组,参加了康涅狄格州的高中生演讲比赛。
看到这里,可能有些朋友惊奇了,大学实验项目和高中生演讲比赛有何关系?确实有,关系还非常密切。
(可爱的小鹦鹉)
我的高中就在“Uconn”的隔壁,类似于国内的某大学附属中学,当然美国并不会如此称呼,但“Uconn”和我所在高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验组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到实验项目,就鼓励我参加演讲比赛。
当时,我留美仅3年,英语口语只能用“勉强”两字形容。为了不辜负团队的期望,我鼓起勇气参加比赛。为了在演讲中脱颖而出,我从报名参赛到演讲的前一个夜晚,都在挑灯夜战,不断修改和完善演讲稿。
当我站在演讲台,向台下看去:大礼堂座无虚席,并且非常安静,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的身上。我感觉身体在燃烧,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低下头,没有勇气再看听众,只是把目光停留在稿子上,跟着稿子念了起来。
本以为按部就班地念稿就可以顺利过关,可是我竟然串行了!第一排的老者用手拍了拍并没有尘土的裤腿,转过脸跟左侧的年轻人小声交谈着什么。一时间,礼堂中响起了嘈嘈切切的声音。
当目光再次回到演讲稿,我却找不到刚才读到的位置。此刻,我竟然有些愤怒。管他呢!一切得紧张都源于自己强加的恐惧,何必在乎别人的感受?
我索性把演讲稿揉成纸团,扔到了地上。这一举动,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I was so nervous just now, because my speech was written in such a
small font that I ran through it. Science can not be presented on a
piece of paper, and our research projects are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译文是“我刚才太紧张了,因为我的演讲稿是用小字体来写的,以至于串行。科学不能用一张纸来描述,我们的研究项目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04
这一席话博得现场的一片掌声,很多人都被这份幽默所感染,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接着,我就依次向大家介绍了科研方向、研究材料、实验方式、应用价值。演讲结束后,全场爆以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我的照片出现在“Uconn”的报纸上,封面内容正是一个女孩把一团纸扔在地上。那场演讲比赛不仅让我取得优秀名次、得到50美元奖金,还让“Uconn”大学注意到我,最终我被“Uconn”录取。
进入“Uconn”的第一天,一位满头金发,气场十足的女教师给我们上了“开学第一课”。她讲了很多,其中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玩手机,只听进这一句话:
There is a huge shortage of pharmacists in the United States. After
college, you can definitely get a job, starting at $100,000 a
year.
译文:
美国的药剂师缺口非常大。只要从事药剂师职业,大学毕业,都可以找到工作,并且年薪10万美金起。
(我的娃娃纵队)
两个关键词,几乎让我疯狂:药剂师、10万美元。
家里经济条件一般,我不能凡事都靠父亲,如果可以经济独立,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定可以缓解家中的经济压力。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药剂师。
要想成为一名药剂师,就必须进入药学院,在大二时可以选系。可是就在大一下学期的一次英语考试中,英语老师竟然给了“C+”,如此一来,我的美梦昙花一现。
“Uconn”的评分体系是:ABCDF
这里的“ABCDF”分别对应的不同级别,A是优秀,F是不及格。评分标准不同于国内高校,这里主要参考学生的课堂表现、作业完成情况、平时的单元测试成绩等,期末考试成绩只占很小比重。
(我在迪斯尼乐园)
药学院要求英语单科成绩必须在“B”以上。难道就因为这一门学科就毁掉我的前程么?我不甘心,倔强的我决定申诉。
在美国高校,如果学生对成绩有异议,可以提起申诉。我开始搜集证据,把考勤表、作业、单元测试卷、期末测试卷等都整理好,向英语主管提出申诉。英语主管召集出题、评分和学勤考察等相关老师开辩论会。
在辩论会上,我要拿出证据并提出申诉理由。英语主管说明评分计算公式后,我当场拿出计算器根据准备材料进行计算,结果成绩为“B+”。在详实的证据面前,所有老师都没有异议,我的申诉成功了。于是,我成为药学院的一名学生。
事后,我虚心向英语老师请教给我“C+”的原因。老师很干脆的回答我:“你的作文内涵不够深刻,没有达到我的标准。”
05
原来,英文老师的作文都是围绕女权主义和科幻作品相关主题,有时甚至结合起来考察。我刚到美国3年,又怎么会深刻的了解美国文学作品呢?
幸好这位英文老师没有“吹毛求疵”,如果在答辩时,他坚持自己的意见,绕开评分标准从学生素养层面对我展开攻击,可谓凶多吉少啊!
很多人调侃:在国内,毕业即意味着失业。在美国同样如此,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入学时,金发碧眼美女老师告诉我们:在美国,药剂师的缺口非常大,毕业以后就可以很快找到工作,年薪10万美元起。
现实是,毕业时,我才发现根本不会收到药店、医院的橄榄枝。记得在药店实习期间,老板对我说:“你很努力,却少了一些微笑。”
我想,那时的自己可能缺乏服务意识吧,以至于实习期的所在药店没有跟我签劳务合同。毫不夸张的说,我投了上百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看到我失落的样子,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微笑地说:“既然不能仰望星空,为何不脚踏实地工作呢?药剂师缺口确实大,可是医院和药店用人都非常谨慎,这需要一个漫长的等待时间。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你可以降低身段,从最基本的工作做起啊。”
父亲一番话,点醒梦中人。我修改了自己的简历,把学历改为高中毕业,求职方向变成了商场收银员、快餐店服务员等。结果,居然被离家不远的麦当劳聘用了。
(我在日本旅行)
我成为麦当劳的前台点餐员。从家里去单位,步行不到10分钟。每天清晨一边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一边听着音乐,惬意地走在上班的路上,很是逍遥自在。
麦当劳教给我很多,它给我上了一堂珍贵的人生哲理课,主题就是:学会微笑,用心服务。
在麦当劳工作的日子里,我并没有放弃当药剂师的梦想,继续给各大医院、药店投简历。终于,投出626张简历后,康涅狄格州的Danbury
Hospital向我抛来了橄榄枝。
荀子在《劝学》中提到: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终于体验到“金石可镂”的喜悦之情啦!
果然,面试一切顺利,我从麦当劳的前台点餐员嬗变为医院药剂师,梦想成真。
Danbury
Hospital是一所现代化的医院,有着江湖失传已久的“师徒文化”。我刚开始工作,医院就给我配备了专职老师。他是不惑之年的中年大叔,虽然形象不佳,但专业技能绝对过硬,在他的栽培下,我成长了很多。
(像日本妹子么)
06
《西游记》中记载: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对于我来说,Danbury
Hospital,就是天上的那一天。在这里,我真正的接触到药剂师的工作,掌握了丰富的临床知识,这对于我未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Danbury
Hospital的一天,等于我在“Uconn”的一年。
2019年,我又有了新的想法:虽然Danbury
Hospital的年薪已达10万美金,但是我依然想去纽约工作。纽约是国际化都市,引领时尚的潮流,非常符合我的Style。更为关键的是,纽约市区私立医院的药剂师年薪可高达16万美金。
美国联邦法律规定,药剂师要跨州从事工作需要考取当地的从业资格证。
于是我考取了纽约的药剂师从业资格证,并广泛的投递简历。不出所料,又一次石沉大海,直到新冠疫情爆发。
2020年3月起,纽约疫情形势严峻,急缺医护工作者。我奉命于危难之间,被纽约曼哈顿的一所公立医院录取了。
在美国,药剂师平行于住院医师,医生负责诊断开药,药剂师给医生提供开药建议并审核药方,如果药方存在问题,药剂师有权利拒绝出药。
2022年下半年,新冠病毒、呼吸系统疾病又掀起一股小高潮,这次感染者以儿童为主。很多医院和药房存在药品不足的问题,尤其是退烧止疼药。鉴于此,院领导要求药品优先提供住院儿童。
除了医院,药店同样很难买到退烧止疼药。成人可以采用物理降温、依靠自身免疫力来抗击病毒,可是儿童却很难做到。
当父母看到自己孩子被病毒折磨、高烧不退时,想必心会碎的。
“医生,可以给我开几袋退烧药么?”
一名护士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用焦急而又恳切的眼神看着我,继续说:“一位黑人母亲抱着孩子跑遍纽约市也没买到退烧药,她的孩子已经高烧5天,由于新冠病毒,丈夫在孩子高烧的第1天就去世了。”
(自制日式料理)
此刻,我的心里是矛盾的,退烧药所剩无几,可是这几袋退烧药是那位母亲的全部希望,如果拒绝……
我拿出5袋退烧药(5毫升独立小包装)递给护士,说:“拿给她吧,这可能是她全部的希望。”
三天后,一名警官敲门。我打开门,看到他手拿警徽,用哀求的口吻对我说:“我的女儿正在高烧,她非常痛苦,我跑遍全城也没有买到退烧药,能不能给我一点药,哪怕一点也行,起码可以缓解孩子的痛苦。”
这位身材魁梧的警官已经弯下了腰,他的双眼通红,持警徽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或许在说:“看在我是警察的份上,给我一点退烧药吧。”我再次陷入艰难的选择中。
看到我在犹豫,他竟然弯腰向我鞠躬,已表达恳求之意。我赶紧制止了他,免费给他拿出7袋小包装计量的退烧药,并送给他一个注射器,告知注射计量。
新冠病毒让人恐惧,不仅在于病毒本身,还在于人心。作为一名药剂师,就应该悬壶济世,用有限的医疗物资给遭受病痛的患者一丝希望,以此来激励他们勇敢的和新冠病毒作斗争,鼓励他们勇敢的活下去。
在美国生活多年,我发现:美国崇尚英雄主义。这里没有复杂的关系网,只注重个体的能力。你的财富与能力是相互匹配的,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强。
美国人幽默、务实,他们只关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他们更关心股市的行情、汽油的价格、超市商品价格等经济问题。
国内很多朋友打电话问我,是否融入美国的文化圈层?我的回答是否定的。为什么要刻意地走进别人的世界?美国是一个多元的开放型国家,它具有广阔的包容性,我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生活必然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