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一段上海街头的无声dance火了。
视频里的人都戴着耳机,在街上做着整齐划一的舞蹈动作。领舞是一名黑人兄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和氛围里,跟着他跳的其他人却都表现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动作做错了。
“你说他们松弛吧,可又跳得紧张不已。你说他们紧绷吧,却又敢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跳。”
这段评价很精准。
不知道这是不是最近流行的“City Walk”的升级版。
City
Walk的现象级爆火和这段无声舞蹈的刷屏,顺利把“沪上生活方式”推上了热搜。大家纷纷调侃:一开始无法理解这种紧绷的松弛感,但一看是在上海,又觉得很合理。上海萨普永远在追求精致小资和魔幻生活的路上。
科普一下,什么是“上海萨普”。
萨普协会是“氛围营造者和雅士的聚会”,协会的成员们宁愿饿肚子也要买奢侈品。
“真正的萨普只穿昂贵、正版的衣服”、“宁愿买二手也不买山寨”、“西服必须是名牌手工定制的,皮鞋再差也得是手工打造的……”
其实,萨普们的消费本意是为了反抗殖民者“不让非洲原住民穿西装”的压迫。如今大家假借这个概念,用来形容明明日子过得紧巴巴,仍要勒紧裤腰带营造优雅生活的一群人。
这么看来,仅仅说“上海萨普”或许并不准确。这个时代,被消费主义洗脑,把日子过得拮据不堪,也要坚持为所谓的热爱、优雅买单的人,比比皆是。
B站上有一期视频,讲的就是一个叫五爷的人买鞋成瘾的故事。
五爷花3000块钱租了个90㎡的三居室,特意没放任何家具。因为他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占据了所有空间。
从入户玄关开始,就是堆积的各种鞋盒以及没来得及拆的快递袋子,夸张到连入户门都不能正常打开。
室内空间像极了仓库,密密麻麻的鞋盒摆满了整个客厅,留出的过道仅能容纳一人勉强通行。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居住质量一点都没有”。
公共空间如此,几个卧室更是无处下脚。各个品牌的潮鞋分门别类的摆放,占据了全部空间,也堵住了门,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凌乱美”展示区。
用来睡觉的一间卧室,也只放了一张床垫子,和对面开放式衣架上琳琅满目的衣服比起来,略显寒酸。
就连卫生间,也成了杂物间。
看完他的居住环境,评论区涌现了很多猜测:
“是鞋贩子?”
“富二代吧,这么多鞋可不便宜。”
“有钱买鞋,为什么还要租房住?”
五爷的一番讲述,解开了大家的疑惑,却也被冠上了“时尚精神病人”的称号。
五爷第一次买名牌球鞋,是在高二。跟父母求了半天,在他们的支持下,终于拿下了一双900多的球鞋。
后来他自己开始上班了,尽管工资不高,一个月才1500,但还是会把大部分钱用来买鞋,然后生活上低消费。父母也会支援一些。
那会儿,喜欢,但经济不允许,也没那么疯狂。
直到后来去德国留学后,一发不可收拾。德国有很多买球鞋的网站,经常打折,很多国内需要排队抢的限量款,那边也很容易买到。这让五爷的买鞋欲望不断膨胀。
膨胀到什么程度呢?
回国后,他在父母的支持下,买了两套房。但为了买鞋,先后全卖了,卖了400万。
他曾经幻想过,35岁的时候可以退休,去泰国清迈定居养老,甚至还提前买好了车。但是,买鞋几乎花掉了他买房的钱,400万还剩下30万,信用卡欠了30万,合计下来等于0存款。
他决定卖鞋。
但他买的鞋很多都是大众款,卖不了太高的价格,再加上鞋子保护不当,很多都开始有损坏痕迹了。
回到最初大家的质疑,五爷坦言,他真不是富二代,买鞋仅仅是因为喜欢。再加上小时候学美术,喜欢搭配,总觉得买了一件衣服,就得根据色彩配一双合适的鞋子。常常一身的行头下来就得好几千。
看完五爷的讲述,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很多拥有新中产身份的人,多数跟父辈资产积累分不开,若是抛开父母的支持,他们俨然化身“新穷人”。
无论是上学时的第一双名牌球鞋,还是月薪1500时的大胆消费,又或者是有房可以卖,五爷之所以能够在买鞋的路上肆无忌惮,多亏了父母的救济。
但类似“救济、支持”这类行为,一不是义务,二随时可以停止。说白了,它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控的行为,一旦救济中断,被救济的人生活会立马陷入失控的状态。
不然,买鞋买到破产的五爷,怎么会舍得卖鞋呢?
有人力财力支撑的消费主义尚且如此,那些勒紧裤腰带追赶消费主义早班车的人呢?后果可想而知。
《无节制消费的元凶》里提到:焦虑、恐惧是无节制消费的集体帮凶——为了让你花钱,商家会想方设法给你制作焦虑。
比如,五爷多次提到的打折。
“不买,就亏大了。”
包括前段时间,频频上热搜的奢侈品跨界联名,也是一个套路。
买不起FENDI的包包,就来杯FENDI黄的喜茶吧,也算是拥有了一把奢侈品同款。于是那一天,朋友圈被FENDI喜茶联名款刷了屏。
还有山姆推出的“限定款泡面桶”,168元。当你还在想,什么样的人会去抢这个东西时,仅半天时间,泡面桶已经一抢而空,甚至还炒出了1999元的天价。
我特别想知道,联名款的奶茶味道有什么不同?天价泡面桶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
我还看过一期《1818黄金眼》,久久不能释怀。
汪女士订购了一套FENDI的家具,其中,床20万,床尾凳6万,床头柜10万,茶几8.4万,沙发18.7万,电视柜15.6万。
价格很感人,质量也很感人。
床垫子上随处可见的线头,就这做工,我是万万不相信它的价格会以万做单位。
所以,面对吹得天花乱坠的打折、限量、高定……买了就真的赚到了吗?
确实,消费的那一瞬间会让人获得快乐、满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或者买到了身份符号。但物质对生活的改善有一个临界点,超过这个点,它就成了我们的主人。侵占时间和自由,改变思维,甚至颠覆整个人生轨迹。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因为买鞋而破产,现在的五爷可能已经过上了他理想中的提前退休到泰国养老的生活。
我们总说,世事无常,但其实无常,本身就是一种失控。一旦欲望脱离了掌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反之亦然。
前段时间,有一对很火的“抠门夫妻”。
他们靠着极度抠门的生活,成功落户北京。在他们省吃俭用,首付200多万买下的房子里,除了四堵墙、天花板和家具,其他的都是“薅”来的。
一根香菜买回来栽进盆栽,此后5个多月,家里再也没有购买过香菜。
甚至在垃圾桶里,除了烂菜叶和用过的纸巾,几乎找不到任何生活垃圾。
日常用到的纸巾、湿巾都是通过各种平台签到打卡获得的战利品。
女儿的衣服也大多是别人送的。
他们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控制在1000块以内,剩下的钱都会存进银行或者购买理财。结婚三年,这对小夫妻的手里已经有了百万存款。
别人眼里“何必呢”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却无比心安。
“没什么难堪的,我们抠不是因为穷。”
先不论这种抠门的生活方式是否健康、可取,真正让我佩服的,是他们对欲望的掌控。
于他们而言,并非是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欲望,而是看清了自己的欲望在别处。几千块钱的鞋,不如一笔存款来得安心;几万块的包,不如住进自己的房子来得踏实。
一个好现象是,这两年主张“消费降级”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开始意识到消费主义的陷阱,有意识地去抵御消费主义的诱惑,学会薅羊毛和过特种兵式的生活。他们跟消费欲望和解,以一种更轻盈、更舒服的状态与自己相处。
作家廖一梅在《悲观主义的花朵》中写道:
“如果你不相信克制是通向幸福境界的门钥匙,放纵肯定更不是。”
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轻易得到。
所有的及时行乐,都必然会以另一种形式反噬到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