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契丹人曾真心认为自己是中国“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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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12世纪的东亚,是辽宋南北对峙的时代,两个政权都自诩东亚的主导者,以“正统”“正朔”自居。

辽认为:我上承命隋唐,下册封晋汉,立国比宋早,领土比宋大,武力值更比宋强,中国正统,舍我辽其谁?

大宋认为:我雄踞中原,承中华之运,是当时世界上制度最先进、经济最富庶、文化最领先、人口最密集、最能代表中华文明的大国,我宋的正统生而有之!

那么,辽、宋谁的“正统”更正统呢?

客观来讲,位居华夏的宋人的确有生而有之的自豪;倒是辽人,从“夷”到“夏”的正统观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汉文化的影响及漫长的发展才形成的。

辽与宋的正统之争,简单概括就是:前带头大哥(唐)的小弟(辽)发家了,向现带头大哥(宋)所代表的地位(正统)发起挑战。

辽、北宋时期全图。来源/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

中国与夷狄

何谓“正统”?《春秋公羊传》曰:“君子大居中,王者大一统。”“居中正”和“大一统”就是“正统”的法理基础,一个政权必须统一中国、位居中国,才堪称正统,即欧阳修所说的“正天下之不正”“合天下之不一”是也。

除了统合“不正”“不一”外,评判正统性的标准还有最主要的一条——是否奉行华夏文化、恪守文明礼仪。

孔夫子作春秋时曾说:“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意思为中国人用夷狄之礼就是夷狄,夷狄人进入中国用中国之礼就是中国。这就是“华夷之辩”最初的法理基础。譬如,身为诸侯的吴太伯,不通中国而用夷礼,就被视为吴夷;而自称蛮夷的楚国,行中国礼,就被中原人视为诸夏。

因此,在国人认知中,所谓中国与夷狄区别的最主要明证,不是血统,是文化。“所谓文化,具体言之,则只是一种生活习惯与政治方式。”(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

出自大唐天可汗麾下东北“二蕃”的契丹人,尽管在唐亡后建立辽国,却很有自己是胡人夷狄的觉悟,根本没有以“中国”自居的雄心和观念,而是抱着自卑之心,学习“中国文化”。

神册元年(916),自认“上承天命”的阿保机问侍臣,他作为受命之君,应该祭祀中国哪位大功德者?诸臣纷纷建议尊崇佛陀,被阿保机否决“佛非中国教”。最后是皇太子耶律倍建议:应该尊崇祭祀孔子,孔子才是中国公认的大圣人。阿保机“大悦”,修建孔子庙,让皇太子春秋释奠。从这件事能看出,当时的阿保机自认夷狄,对中华文化是羡慕、景仰的。

耶律阿保机画像。来源/纪录片《中国通史》截图

到其子辽太宗耶律德光在位时,尽管被视为中原正统的后晋是契丹人册封——如果从契丹的角度看,沙陀晋其实和渤海遗民组成的东丹国是一样的,都是契丹人的藩属国——面对“中国文化”内心还很自卑的德光在当时并没有产生做“中国皇帝”的野心,因为他内心自觉是蕃人,不能居中国之正。

这种以蕃人自居的观念是从上到下的。北京房山辽塔出土的砖文写有“大蕃天显岁次戊戌五月拾三日己未”内容,“天显戊戌”即太宗德光天显十三年(938),“大蕃”代指契丹。从出土砖文看,在天显时代,契丹上下自认为“蕃”。

与之相反的是接受契丹册封的后晋,在面对契丹时依然以中国自居,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对契丹回图使(五代契丹时置,掌与中原地区贸易)乔荣说:“先朝是契丹所立,嗣君乃中国自册,称孙可矣,称臣未可。中国自有十万口横磨剑,要战即来!”

德光被景延广的话气坏了。随着中原的混乱,即便是以夷狄自居的德光,对逐鹿中原也开始忍不住跃跃欲试,借机“频年出征”企图入主“中国”。但德光的野心仅代表他自己,并不能代表整体契丹人,他的母亲应天太后述律平,就很反对他南下争锋。

述律平曾对蕃汉臣僚说:自古以来,只听说过汉儿主动来和蕃,没听说过蕃人主动向汉儿求和的,只要汉儿主动前来和好,“则我亦不惜通好也”。她的意思很明显:自认是蕃,蕃人是不能做汉地的皇帝,因为入主中原太难了,与其去争一个蕃人不应得的中国帝位,还不如逼迫汉人主动来求和,各安其业就足够了。

她的观念能够影响德光,但并不能完全阻止德光的野望。

公元946年(辽会同九年、后晋开运三年)十二月,兵败如山倒的晋出帝石重贵,遣皇子献降表及传国玺于契丹,后晋灭亡,契丹人入主中原。可德光却并没有做好当皇帝的准备,他没有对新领土产生实施行政管理时所必需的慎重、周到和关怀之心,“反而因为史无前例的成功而心潮澎湃,飘飘然起来”。

面对德光的政治失措,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砺劝谏:“今大辽始得中国,宜以中国人治之,不可专用国人及左右近习。茍政令乖失,则人心不服,虽得之,亦将失之。”德光不听。

次年(947)二月初一,德光身着中国法服,起居均用中国礼仪,端坐崇元殿,接受蕃汉大臣的朝贺,宣布大赦天下,建国号大辽,改元大同,企图建立起他眼中的大同世界。

耶律德光画像。来源/纪录片《中国通史》截图

但根深蒂固的自我认知让德光对做中原皇帝严重缺乏自信。当年三月初一的朝贺典礼上,面对“汉家仪法之盛”,德光对左右说:“我得于此殿坐,岂非真天子邪!”虽然这话有欧阳修故意加工的嫌疑,但德光对自己入主中原的权威性觉得信心不足,还能从他对汉家仪物之盛中感受到。

由于没有做天下君主的意识,他很快在中原民众的激烈反抗下认命,北返契丹,行至临洺时,德光看到“井邑荒残”、断壁残垣,还对晋人推卸责任:搞成如斯模样,都是赵延寿的罪过啊!

契丹人短暂的大同梦,随着辽太宗德光之死随风逝去,从此,夷狄即便武力充沛也依旧是夷狄。

流落契丹的胡峤在《陷北记》中记载,有契丹人曾对他说:“夷狄之人,岂能胜中国?然晋所以败者,主暗而臣不忠。”还叮咛胡峤要努力忠君报国,不要再被他们夷狄所虏,因为“吾国非人境也”。

从胡峤的记载可知,当时的契丹人在面对一个中原俘虏时,还仍把自己视为夷狄,把自己的居住区视为非人境,认为夷狄契丹不能战胜“中国”,足见他们在先进文化面前自卑心理之盛。

正是因为经济、文化的落差,造就契丹人的卑弱心理,以及中原人的优越心理,就连弹丸北汉向契丹借兵,都以“中国”自居,呼辽为北朝,别说代周建宋的宋太祖赵匡胤了,自然也不缺生而有之的优越感,天然以中国正统自居。

宋人李悠《宋朝事实》记载,辽景宗耶律贤准备南侵镇定时,听说赵匡胤登基的消息后,很识时务地说:“中国今有英武圣主,吾岂敢以螳螂而御辙耶?”随即罢兵。这话显然有宋人自夸的成分,但在辽人的观念中,他们的确还是中国化外的夷狄。

974年(辽保宁六年,宋开宝七年)三月,契丹涿州刺史耶律琮,致书宋权知雄州内园使孙全兴。十一月,孙全兴奉宋太祖之命回复,次年(975)三月,契丹遣使南来,辽、宋正式建立和平的外交关系。

初次建交,在辽人眼中,地处南北两地的大宋、契丹是没有嫌隙的友好交往,是平等的关系。但在宋人眼中,辽人却是“景慕而至,乃时运使然”,既然是向慕归化而来,自然意味着是契丹向大宋臣服,关系肯定不是平等的。

那么,辽人愿意配合宋人的一厢情愿吗?

南朝与北朝

如果说五代政权的混乱,让契丹人萌生入居“中国”的野心,那宋人在军事上的接连失利以及随着“中国文化制度”向边疆地区的传播,让契丹加速封建化,“夷夏”观念逐渐转变。辽人不再甘心以夷狄自居,逐渐出现争夺“中国正统”的意识,且日渐清晰。

988年(辽统和六年、宋端拱元年)十月,辽人把投降的宋军分置七指挥,号为“归圣军”,很显然,当时的实际掌权者承天太后萧绰,认为辽是圣朝,而这些宋降军的来归就是弃暗投明。

在澶渊之战中,充当议和联络员的宋降将王继忠给宋真宗的国书中,把辽称为“北朝”。这个称谓不清楚是辽人自己的意思,还是王继忠的措辞。但宋人在回复中,继续沿用了这个称呼。

宋真宗半身像。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宋人在录契丹誓书时,“皆以南北朝冠国号之上”,这个失误被时任将作监丞(掌管宫室建筑的官员)的王曾发现,他赶紧上书真宗,提醒他追回国书把南北朝字样删掉,理由是:自古以来都是尊“中国”贱“夷狄”,国书上冠南北朝,就是把夷狄视为平等并处的手足了,太抬举他们了,如此,恐怕“非但并处,又病倒置,愿如其国号契丹足矣”。

真宗表彰了王曾的细心,但国书已经被带走,同时也公布天下,改不掉了,只能作罢(据南宋李焘考证,景德誓书的标题中仅有国号、并没有南北朝字样,不过内容中有称辽为北朝字样,但不知为何诸多同期史料,均说誓书国号上冠有南北朝字样而无法更改)。

宋辽签订协议,实现南北和平,成为兄弟之国,更让辽人觉得两国是对等的关系。

辽圣宗的胞弟隆庆在款待宋使时说:“今与中朝结好,事同一家。”圣宗本人在回复宋真宗通知东封泰山事时说“中国自行大礼”,不用通知我们。真宗驾崩时,圣宗提醒妻子齐天皇后萧菩萨哥,让她致书大宋皇太后,同时也使“汝名传中国”。圣宗甚至说过“五百年来中国之英主,远则唐太宗,次则后唐明宗,近则今宋太祖太宗也”的话。

从文献记载可见,此时的辽人依旧视宋为“中国”,视与“中朝”为一家,但始终充满优越感的宋人骨子里却不能容忍和辽人共一家。在真宗眼中,辽依旧是“蕃戎”,比如使者的班位位次排序,宋使者至辽,在殿上的位次高,但辽使来到宋的位次就低。辽使因为位次问题不止一次提出抗议。

宋人《景德四图》之《契丹使朝聘》。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圣宗开泰初年(1012-1014),萧和尚使宋贺正旦,准备参加宴会时才被宋人告知,他被宋帝赐锦服、位次在节度使之下,显然是把他视为小邦蕃部了。萧和尚顿时就怒了,认为宋人对他“不以大国之使相礼”,如不更改,他将拒绝赴宴。在他的力争下,宋廷不得不赐他紫服,让他位视执政。但也仅仅是这一次,再有辽使入宋,位次依旧不对等。

1027年(辽太平七年、宋天圣五年),辽使萧蕴、杜防来宋贺生辰,萧蕴?提意见要求升己方位次。馆伴使(古代奉命陪同外族宾客的使臣)程琳以真宗皇帝所定“不可易”为由,企图搪塞过去。

另一位辽使杜防则气势汹汹地质问:“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卿可乎?”程琳也不得不在言语上示弱:“南北朝安有小、大之异?”但他对朝廷准备答应给辽使升位次的提案,却是“固争不可”,到底还是没有给辽使升位次。

面对宋人的藐视,辽人自然不甘示弱,也在外交活动中搞小动作。孔道辅第一次出使契丹参加宴会时,就遇到契丹优伶以孔子做戏,孔道辅愤而退席,被请回后,义正辞严地批评辽廷以俳优之徒来轻慢侮辱先圣,是“北朝之过也”。辽圣宗君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孔道辅回宋后,却被政敌攻击在出使期间以言语生事、恐开争端,仁宗询问他时,孔道辅提醒仁宗:契丹经常调戏宋使,如果总不和他们计较,恐怕会“益慢中国”。仁宗听了深以为然。

孔道辅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辽圣宗、辽兴宗父子在位时,随着封建化加速,辽人不但竭力为自己争取北朝地位,其竞争正统的意识也越来越强烈。

辽灭后晋时,曾把中原的文物典籍全运回,同时被收入囊中的还有后晋的传国玺。辽太宗收到传国玺时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秦玺,而是晋人制作的新玺,但德光不以为然,因为他没有久居中原的信心,也没有强烈的争正统之心,所以就没重视这枚传国宝。

到辽圣宗时,为了和宋人争夺“正统”,开始注意到这枚晋玺。圣宗宣称后晋的传国玺就是秦玺,甚至为之赋诗:“一时制美宝。千载助兴王。中原既失守。此宝归北方。子孙皆慎守。世业当永昌。”辽兴宗更甚,他在重熙七年(1038)科举时,直接以《有传国宝者为正统赋》试进士,取士55人。

从该科题目看,辽兴宗企图传递“谁有传国宝谁就是正统”的观念,言下之意,没有传国玺的宋不是正统。再从录取名单及人数看,辽兴宗的看法在辽国内已经颇有影响,居然有55人中举,且多为汉人。可见,此时辽人的思想观念已经变化,不但不再视自己为夷狄,还认为自己才是正统。

辽人借传国玺大做文章的行为,让宋人很被动。宋人不得不引经据典考证辨析秦玺早就没了,但宋人的考证并不影响辽人以传国宝为傲。辽兴宗甚至不满足平起平坐,企图凌驾在宋人之上,当宋人的宗主。

他趁着宋夏战争落井下石,以索要被后周夺回的关南十县为由,逼迫宋对辽增加岁币。在言辞上,高喊辽宋为一家的辽兴宗,对宋的称呼直接从“中国”变成“南朝”,使臣刘六符则恐吓宋人“本朝兵强将勇,海内共知”,强制宋人在国书中用“献”或“纳”字,企图让宋定“进贡”之名,“南朝遗我之辞当曰‘献’,否则曰‘纳’”。

“献”和“纳”,都是以下奉上的词汇,一旦使用,就意味着使用方低人一等,因此,宋使富弼宁死拒绝,但架不住仁宗竟以“纳”字予辽。

在增币后的同年十一月,辽使萧偕叒一次因为位次问题向宋廷抗议时,此时面子里子都已丢了的仁宗,只好下诏提升辽使的位次。

汴寇与北虏

契丹曾是大唐藩属,接受大唐的羁縻和册封,方方面面受唐制影响,再随着契丹自身政治、文化、经济的进步,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成果灿然,开始以大唐合法继承者自居,毕竟,大唐比后晋更能代表“中国”,可以助他们与宋人争锋。

据出土的辽代石刻可知,早在兴宗重熙四年(1035),契丹国内就有以“中国”自居的现象,即太保张哥的墓志中“南瞻部洲大契丹国”字样。

众所周知,在佛教典籍中,中国属于四大部洲中的南瞻部洲,因而典籍中经常以南瞻部洲代指“中国”或中原王朝,所以,张哥墓志可以证明,重熙初的辽人就有以“中国”自居的意识。

张哥墓志。来源/罗春政《辽代书法与墓志》,辽宁画报出版社2002年

因此,兴宗才谋求宗主国地位,企图把宋人拉下正统宝座。遇到辽人对宋时,辽不视宋人为中国、仅视之为南朝,可一旦西夏被牵扯进来时,辽就又视宋为“中国”“夏台”。

辽兴宗居中调停宋夏关系时,就以大哥的姿态,先批评元昊不该兵犯夏台,诏令他息兵停战向宋请罪;又给大宋打招呼:北朝曾册封过元昊家的先人,如今“两朝事同一家”,如果元昊请罪,南朝对他的册封礼仪要和北朝相同不能逾越。

等宋夏停战后,辽夏关系却破裂了,自觉被下面子的辽兴宗怒而伐夏,出兵前还特意通知宋人,宣称“元昊负中国当诛”,我现在要“为中国讨贼”兵临贼境,你千万不要接受元昊的求助。宋人当然明白辽兴宗出兵的真实意图,不过是“以纳契丹降人讨之、托中国为名”罢了。

随后,在1052年(辽重熙二十一年、宋皇祐四年)四月,辽使萧昌来宋贺生辰,辽人开始在国书上不写国号只写南北朝,“始去国号,而称南北朝”,并向宋人提出以后都这样,把宋、辽改为南朝、北朝。宋仁宗召大臣集议,参知政事梁适提醒仁宗,我大宋受命于天岂能更改国号?最后以“自古岂有无名之国”为由拒绝了辽人的提议。

从这些均可以看出辽人的小心思,把自己摆在与“中国”并驾齐驱的正统位置,甚至自觉比宋高人一等,这种心思在圣宗哀册中也有所体现:

“洽前代无为而治。见时政不肃而成。四民殷阜。三教兴行。开拓疆场。廓静寰瀛。东振兵威。辰卞以之纳款。西被声教。瓜沙繇是贡珍。夏国之羌浑述职。遐荒之乌舍来宾。”

从花团锦簇等词汇能看出,辽兴宗很为大辽的经济、文化、疆域以及万邦来朝感到自豪,极力打造辽也是“中国”的事实,并影响国内,比如东京道沈州的《无垢净光舍利塔石函记》有“南瞻部洲大契丹国辽东沈州”字样,上京道庆州的《白塔螭首造像建塔碑》有“南阎浮提大契丹国”字样等等,这些石刻都是兴宗中晚期的产物。

辽兴宗的自豪被儿子道宗耶律洪基很好地继承,道宗从小接受儒学熏陶,有很高的文学素养,他一边推广儒学,一边以武力震慑周边。他在位期间,辽人的夷夏思想趋于成熟,几与中原王朝无异,他也愈发积极和宋人竞争“中国正统”。

1057年(辽清宁三年、宋嘉祐二年)八月,道宗召集群臣一起作《君臣同志华夷同风诗》,单从标题就能看出该诗文的主旨是倡导华夷同风。虽然道宗君臣的诗句没有流传下来,但才女皇后萧观音应和的诗句却保留下来:

“虞廷开盛轨,王会合奇琛。到处承天意,皆同捧日心。文章通谷蠡,声教薄鸡林。大寓看交泰,应知无古今。”

从萧观音的诗句,可以看出她认为当时的大辽足以与虞廷的盛轨媲美,承天意而行的大辽自然能代表华夏正统。

据洪皓《松漠纪闻》记载,学士为辽道宗讲《论语》时,道宗曾表达对华夷之辩的看法,他用礼法来衡量夷夏的区别,“荡无礼法”谓之夷,“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就是夏,很明显,道宗衡量夷夏的标准和孔子是一脉相承的。

因此,晚期的辽从上到下,以“南瞻部洲”“诸夏”“广夏”“夏台”自居的诏敕、石刻比比皆是,反而称呼西部少数民族为“诸番”夷狄,视女真为“夷人”,高丽为“岛夷”。

《仁德皇后哀册》中的字句“秦汉已还,隋唐而下,我国迭隆”,把大辽打扮成上承隋唐的合法所在。而《道宗哀册》中则赫然书写大辽“一统正朔,六合臣妾”“化流广夏,福庇群氓”,以远近庶邦、占风效款为傲。

(辽道宗)耶律洪基哀册(局部)。来源/中国国家图书馆

天祚时期,辽人甚至把契丹追溯为“轩辕后”,为契丹非夷狄的身份找出血统依据,更把契丹打扮成和汉族同宗同源的中华正统苗裔,这举措显然是在为契丹寻找血统上的正当性,此种情形无不反映辽君臣的夷夏观。

那这个阶段的辽宋,又是怎么看待对方呢?

在宋人眼中,尽管他们迫于军事上的颓势,表面上不得不放下身段对辽稍作退让,称其为兄弟、北朝,但在内心深处却依旧视其为夷狄、北虏。

同样,在已经以“中国”自居的辽人眼中,表面上虽然高呼辽宋是“境分二国,义若一家”“南北两朝、百年和好、情义至厚、有同一家”,但在辽人内心深处,却是把宋人视为“柔可侮而不足忌惮”的“汴寇”。

正是因为双方在内心瞧不上对方,宋人欧阳修在编《新五代史》时,才把契丹列入四夷中,等该书流传到辽,又引起辽人不满,太子洗马刘辉抨击宋人“妄意作史”,建议道宗予以还击,把赵氏事迹附录在大辽国史中,还引起道宗的共鸣。

大辽灭亡前夕,宗室耶律淳在燕山建立北辽小朝廷时,还夸赞自家祖宗“奄有区夏”,自称“王师”“六合”“万乘”,谩骂女真人居然“敢来问鼎”,他即位后势必使“四海用宁”复我家之功。他的妻子萧普贤女在燕京飘摇之际,向大宋纳款称臣,在奉承宋徽宗可以“拯救黎元,混一区宇”时,还忍不住说一句辽曾和宋是“义笃一家”呢!

宗室出身的耶律淳夫妻的正统观念强烈如斯,更不要说以“天朝圣帝”要求自己的天祚帝耶律延禧了,他在盛怒之下都不杀阿骨打泄愤,美其名曰“吾方示信以怀远方”。等与女真议和时,也因为放不下“正统”的架子,致使和谈终成泡影。

即便被俘虏后给金人的降表中,天祚帝依旧念念不忘大辽是正统:“奄有大辽,权持正统,拓土周数万里,享国逾二百年,从古以来,未之或有。”足见辽人对正统的执念也是刻到骨子里了。

更讽刺的是,不管是大宋,还是契丹,最终都成了“夷人”女真政权的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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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成立的「中華ㄨㄨ共和國」乃繼「滿洲國」和「汪精衛政權」之後,第三個由境外勢力扶植起來的政權,且奉行外來的馬列邪教,能是正統嗎?迄今仍然存在的「中華民國」領土雖小,但可是1911年滿清退位詔書上的指名接班人,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