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为何对美国唱起软调子 来或不来 背后的纠结

资料照：美国总统拜登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尼20国峰会期间举行面对面会谈。（2022年11月14日）

拜习会将于11月15日上场。这本来是一场预期中的会谈，美方早前已透露了会谈时间，然而，外界对习近平是否会来旧金山出席APEC会议，或即便出席但是否同拜登举行会谈，不敢完全确信，认为还存在一定变数，直到中国外交部10日发布习赴美举行中美元首会晤的信息。

美中领导人去年11月在印尼巴厘岛举行会晤后，两国关系一年来反反复复，不断下探，特别是2月发生的气球事件和随后的蔡英文过境美国，摧毁了双方仅剩的一点互信——如果说它还存在的话，然而这种状况也将使双方滑向军事冲突的危险边缘，正因意识到这点，双方之间理性的声音主张高层接触，不能完全关闭高层会谈的大门。于是就有了5月布林肯访华的“破冰之旅”——某种意义上他的访华的确可称得上“破冰”。再接着，拜登行政团队的几位高官，以及参议院跨党派议员相继访华。中国也有了外长王毅和主管经济的副总理何立峰的访美。两国关系才止跌企稳。

习近平来或不来，背后的纠结

在这个过程中，美方透过舆论和智库，包括政府官员，不断放话需要再来一场拜习会，拜登本人也表达了同习近平举行会晤的愿望。然而，中国官方一直未有明确回应。外界不确定习近平是否愿见拜登。按照中国官方一向的说法，如果两国领导人会见，需要美方拿出诚意，改善氛围，不要对中国一味打压。然而，外界看到，气球事件后，拜登政府并没有停止在科技方面将中国企业纳入美国实体清单的动作，并限制美国资本对中国的投资。尤其是在华为Mate60手机在美国商务部长访华之际发布，宣称突破美国的技术封锁后，人们在观察华盛顿是否会出台对华为、中芯等企业更严厉的制裁。假如拜登政府有这方面的行动，很难指望习近平会同拜登会谈。这是接近中国官方舆论的看法。

另一阻碍习来旧金山和拜登见面的因素，是香港特首李家超能否出席APEC会议，李因受美制裁，如果美国不向他发出邀请，就无法来美参会，虽然香港在APEC中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关税区成员，但毕竟是中国的一部分，若因李受美制裁不给他发邀请导致不能出席APEC，在中方看来，被打脸的不仅有李，还有习。习也就有可能以此为由，拒绝拜习会甚至不来旧金山。

美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两个问题。美国商务部在华为新手机发布一段时间后，虽然出台了对中国半导体产业的进一步限制，但未明言这是对着华为和中芯来的，关键是力度不大，用中方学者的话说，构不成习近平不来旧金山的一个理由。对李家超的参会与否，双方采取的折衷办法是美国向李发出了邀请，但李以公务繁忙为由，委派财贸司长出席，就好像APEC会议每次都会向台湾领导人发出邀请，但都委派其他人代为出席，道理是一样的。这等于给了中方面子：虽然我制裁了你，但也向你发出了与会邀请，可你因为忙来不了，改派代表来，就不能怪我。尽管华盛顿实际上确实不可能给李家超签证，但至少面子上给中方一个下台阶，觉得主权没有受到损害。

这样看起来，习似乎再无理由不来旧金山，何况拜登专门就拜习会向习发了邀请，以示诚意。可对观察家们来说，事情本不该如此，因为当下全球形势似乎对中方更有利。俄乌战争之外又叠加一场以哈战争，让美国有些力不从心，如果再和中国发生冲突，美国未必有胜算。此种状况下，习近平按理应该态度强硬一点，至少在对待李家超的问题上，必须坚持李亲自与会的立场，而不是如今这样处理。故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他们有些不解习为何有筹码不用，还要随美起舞，难道拜登对习作出了某种承诺？

中国看重的是拜习会，不是APEC

有此不解很正常。不过，倘若人们注意中方最近关于中美关系的密集官宣和外交部发布习访美信息的内容，就会明白习愿同拜登举行会谈的真实缘由了。中国外交部说，习是应拜登之邀，赴美举行中美元首会晤，同时应邀出席APEC领导人第30次非正式会议。此话给人的印象是，拜习会才是习来美的重点，出席APEC会议只是顺带的，这和外界的正常认知——拜习会才是习参加APEC会议顺带的场边会谈——正好相反。外交部对两场会议次序的强调，明显是要营造拜习会不是两国领导人的场边会谈，而是一场习近平在美国本土同拜登的正式会谈。换言之，习看重的是拜习会，而非APEC会议，从而说明，习对和拜登举行会谈，如果不是比拜登更期待的话，也是同样期待。认识到外交部的这个言下之意，就知道官方之前对拜习会试图表现出的漫不经心，是装出来的。

习愿同拜登举行会谈，还可从官方最近对中美关系宣传基调的转向得到答案。近一个月来，外界可以明显感受官媒在谈论中美关系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尖刻、好斗，转而强调稳定和合作对中美的好处，就差重新喊出“友好”二字了。官宣一再引述王毅此次访美所作的“重返巴厘岛、通往旧金山”的表态，把它解读成中美正确相处之道，是要遵循习提出的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三原则，将巴厘岛会晤共识真正落到实处，扩大双边关系积极议程，减少消极议程，为旧金山会晤创造条件、排除干扰、积累成果、营造氛围。由此不难看出，在目前基础上稳定和改善双边关系，共守和平底线，是中方处理中美关系优先考虑的事项。

习近平之所以突然对美唱起软调子，在中方似乎有筹码的情况下按美方要求同意举行拜习会，背后原因在于以下三点：不明朗的中国经济形势，稳定中美关系以促进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改善，以及显示习本人对中国政局的掌控能力。

经济不稳，美中不和，习只得同意拜习会

今年以来，中国经济走势一波三折，仍然处于一个底部区间运行，未来的前景不明朗。经济形势的起起伏伏，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企业对中美关系破局的担忧一直在强化。特别是外资，还忧虑在中国投资的安全问题，包括人身安全，今年陆续有一些外资尤其是美资撤离中国市场。中国政府现在优先考虑的是经济，经济不稳，一切皆不稳，而要稳经济，并让经济有一个合理增长，就需稳定中美关系，这样才能安抚内外资，打消外资顾虑，进入中国市场。习和拜登举行会谈，除发出稳定和改善两国关系的信号外，本身即是两国关系稳定的一部分。

另一面，稳定中美双边关系，亦有利美国的盟友改善同中国的关系。客观而言，美国的西方盟友虽然也基于自己国家的利益和价值观同中国打交道，然而，美国的对华政策，如何处理和中国的关系，对它们有很大影响，这些国家基本跟随美国，和美同调。一旦美国作出某种改变或调整，它们也会跟着改变和调整对中国的做法。比如日本就表示，要同中国协调安排岸田在APEC会议期间同习会谈，澳大利亚总理也刚对中国进行了四天访问。拜习会后，可能还会有美国盟友和中国的紧张关系会得到一定程度缓和，这样，中国的地缘政治压力会减少，国际状况会有改观。

除这两点，不能不说，习为表现自己对中国政局的绝对掌控能力，也是他同意这次拜习会的原因。习是要以此显示，中美关系如何处理，怎么做才对中国和他本人有利，不是听从国内强硬派的指点，也不是要屈服国内友美派的压力，而由他自己说了算。他不是不知道没有坚持让李家超参会会让国内很多人不满，指责他有牌不打还对美让步，但在习看来，对美的外交必须绝对掌控在他手上，他会根据国内外的形势和个人需要调整对美策略，可这个调整不包括在美国问题上党内外对他的埋怨，不管埋怨来自左还是右。总之，他要通过这个事情表明，他对国内政局的掌控坚如磐石，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

美中关系在低水平上的稳定，符合眼下双方利益。习对美唱起软调子，当然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他的根本出发点是要争取让中国有一个稳定和平的发展环境，哪怕这个时间不长，五、六年足矣，利用这段时间将中国的经济进一步做大，解决国内的技术和产业升级问题，届时，若美国还在打压中国，中国就将会有更强的实力同美抗衡。但这一点是不能对外说的。

邓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