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章:偶像剧很难做,不止撒糖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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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娱乐联合新娱乐合伙人,推出《剧中人》栏目,关注热播剧幕后,此为第⑦期。独家对话热播剧《你也有今天》导演、“偶像剧教父”陈铭章,讲述幕后故事。

陈铭章导演+陈星旭、章若楠组合的CP+霸道总裁的男主+菜鸟女性成长记,《你也有今天》有着不容置疑的纯正的偶像剧基因,但三观极正的男女主+轻喜剧风格+一个接一个的法律案件,让《你也有今天》不但打破了偶像剧观众的圈层,也让不少偶像剧迷们在熟悉的同时又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你也有今天》剧照



从《王子变青蛙》《放羊的星星》《命中注定我爱你》《克拉恋人》《遇见王沥川》《第二次也很美》…说8090后的青春中都曾经有过一个陈铭章并不为过。近10年没有再拍青春偶像剧,一出手就是站内热度9500、豆瓣评分7.2的《你也有今天》,也难怪网友们都要惊呼“现偶剧就是陈铭章导演的统治区。”

近年来一直想要跳出舒适区的陈铭章导演为何突然回归现偶剧?一部现偶剧如何能让观众喜欢?

陈铭章导演

以下是陈铭章导演自述:

“偶像剧”三个字变成贬义词,让我痛心


严格讲我做《你也有今天》不是为了剧本身,而是跟柠萌之间的关系。我跟柠萌团队的缘分从《杜拉拉升职记》开始,当时合作很愉快,后来他们成立了柠萌影视。这一次是因为他们想要扩充赛道,希望我能展示下从文本到制作、包装以及美术、音乐等偶像剧完整的制作流程,这样后续可以稳定地产出好的作品。

因为偶像剧其实要做好难度挺高的,但是对很多人来讲好像找两个演员撒撒糖就OK了,现在“偶像剧”这三个字某种程度上都已经变成贬义词了,我挺心痛的。所以,即便不是这个剧本,只要是我能接受的,我也会来做。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来讲很有意义,原本我已经不太喜欢拍这种东西了,我今年都50岁了,想要做一点更家庭的东西。

剧中男女主角不只有谈恋爱,还在认真搞事业

一般偶像剧都是借个行业的背景谈恋爱,而这个小说作者本身有律师经历,剧本在这方面的设置也挺好的,有好些扎扎实实能让观众有所收获的民事案件,这是一般偶像剧没有的部分,也是我喜欢的偶像剧能够给观众以启发的部分。

我要做的就是让人物更立体,这是导演环节我跟演员之间要去努力和用功的地方,也是我做导演的特色,就是相比情节,更注重人物。我们在开机前花了好几天时间在排练场做练习,寻找每个角色的可能性跟定位,让每个人物鲜活,这样大家看剧会发现自己喜欢里面的好几个人物,喜欢这个人,对他(她)做什么事情就也会有兴趣。


吻戏特地放到很后面,观众的情绪会有很强的愉悦感

找到人物的定位后,就是喜剧节奏的把握。生活比较苦,我还是希望给大家看一些比较开心的作品。

我觉得建立在人物上的喜剧是比较持久的,比如包锐,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太子,是储君,他所有的台词就都围绕着这个情绪。邓明以及想要非礼成瑶的唐兵,剧本里都是很正经的反派,我也用喜剧的方式去处理,以免大家看的时候情绪上会觉得割裂。

比如唐兵非礼成瑶的那段,笑好像不太道德,可这不是一个喜剧吗?我就让他们放火,然后烧到自己,观众笑的时候也会很自然。反派必须让他有喜感,这是我习惯的操作,大家回头去想,无论《王子变青蛙》还是《命中注定我爱你》都是这样的。

包锐总是能够不合时宜地反复打扰到男女主的二人世界,被网友笑称是全剧最大反派


男女主陈星旭和章若楠本身不是喜剧演员,让他们去搞笑,去挠观众痒痒,会很尬。所以我不让他们做搞笑的事情,而是让情境好笑,就是我来设置一个比较有喜感的情境,他们只要认真去演就好了。比如说拍他们接吻,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成瑶抬着头,把头往上抬高了一寸,结果亲到下巴。大家好像很喜欢桌子底下两个人脚在碰的那个情节,也是我们现场设置的,两个人脸上一本正经,下面脚都碰一起了,观众看了会心一笑,但是又觉得很甜,会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还有男女主的吻戏,如果按原剧本早就亲上了。但我就是每次都要有破坏,两个人可以通过喝奶茶间接亲,可以鼻尖亲、脚尖亲,就是嘴对嘴不让他们亲到,等到27集他们亲在一起的时候,观众情绪上会得到很强的愉悦感。

喜剧表演其实很难,但是男女主这次做得很好。记得我第一次跟星旭见面的时候,他有点担心喜剧表演会不会尬。我说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在我设置的情境里面正常演戏就行。就是让他们去顺其自然的去做,但是他们必须得做准确。因为喜剧是有节奏的,如果节奏不对就不好笑,这个方面他们完成度很高。

片场练习陈星旭总是第一个举手,不怕犯错

CP感最关键就是两个人在一个画面里,有没有温度。陈星旭和章若楠CP感太强了!我看到抖音和微博上都有说他们很搭,我能理解,因为真的CP感很强,我在镜头前都一直是在笑,真的看着很暖。有的组合即便两个人一直有吻戏一直亲,可是观众感受不到温暖,两个人的眼神互看也让人感受不到温度。但是他们两个人就是特别有温度。所以桌底下那个脚的镜头只有几秒钟,为什么大家很喜欢,我都没拍脸,观众都能感受到温度。


陈星旭和章若楠CP感非常强

我和他们都是第一次合作。章若楠,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生活感。很多人说她长了一张初恋脸,她的抖音随便发一个动态都是上百万的赞,观众就是喜欢她这个人,这张脸。她本身的质感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了,这个很难得,所以,对我来讲,要把握的就是她在表演和台词方面的尺度,因为她不是学表演的,但非科班在某些时刻又是长项,那么就让她这个特点变成长项。

相反,星旭是童星出身的,表演经验很丰富。我反而要努力让他在表演上少套路,让他有足够的表演空间去把他很细腻的部分和很霸道的部分做出来。所以观众会看到,他这个人物有一些戏前后反差很大,一个霸总不管在外面多凶狠,面对自己的女朋友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因为每个人都是好几种面貌。比如我在现场要做导演的角色,可是在我妈面前就是一个小孩,会耍赖。他这个角色我就是要有两种面貌,可是又不能让观众觉得割裂。他这方面拿捏得很好。这与他的表演经验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霸道上司钱恒在成瑶面前只能乖乖认输

记得开机前我们做练习的时候,他就特别积极,都是第一个举手。他不怕犯错,又特别聪明,举一就能反三。这种积极主动的演员,我特别喜欢。在现场,他又很有胆量,让他去干嘛都会去做。因为他信任我,我觉得他对我的信任非常非常巨大。这一点我很感谢他,因为他对我信任,我让他做什么,他都能很相信我,然后去做。


撒糖也要像水果的果糖,而不是工业糖精

偶像剧甜一些没有错,但是很多糖像工业糖精,在我的戏里,我希望那个甜是水果的果糖,是有机的。

就像成瑶被塞进纸箱拍照比耶那场戏,因为她那时候喝醉了,钱恒拿手机要录以存证,她一看到手机对着她那个耶就来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女生只要看到镜头就会比耶,好像有魔法一样,下意识的就会这样,所以这个设置也是比较自然的。

包括我很喜欢的吃披萨的那场戏。女主看到隔壁桌一对情侣的男生喂女生吃披萨,就用眼神示意男主喂她。可是男生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他会有点尴尬,所以在接受到她的眼神示意以后,鼓起勇气,披萨送到一半的时候,我拍的一个镜头是女主离开椅子,身体前倾,咬到了披萨。没有导演会这么拍,但我拍了。女生离开椅子代表的是一个双向奔赴。就是你往前走,你尽了你的努力,因为个性的问题,你在这方面比较拘谨,没关系,你走到一半,另外一半就由我来完成。这是一个浪漫的画面跟动作。男主看到她咬下去之后发现没那么难嘛,于是更往前一点,两个人就吃得很开心。这个小小的桥段,我把它处理成了一个代表人物递进的很重要场面,两个人的那种笑,就会感染到观众,让人愉悦。这种浪漫就是有机的,不是那种工业的为撒糖而撒糖,它是在人物递进的层面去做浪漫的动作。

从人物情感递进出发设置的浪漫场面能很自然地让观众受到感染


剧中很多桥段,因为做了这种从人物出发的设置和改动,观众会变得很喜欢这场戏,而不仅仅就是看了一个段落。也许观众是不知不觉的,没有很明确意识的察觉,但因为做了这样的操作,观众看的时候会觉得很自然而不是说“好腻啊这个糖”。为什么会觉得腻,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糖太齁,那肯定是人物设置的不自然。我觉得工业糖精跟吃水果的果糖还是不一样的。

套路可以用,但需要包装,让一切合理化

偶像剧确实有很多套路,面对所谓的套路,我尽量用我的标签,就是节奏快、轻松,让观众即便觉得很套路,但是因为看的很愉快,能够去接受它。比如剧中一开始我就已经自黑了,女主会说“这是什么偶像剧桥段发生在我身上。”还有剧中“听女主唱歌,男主就睡着了”的设定,但因为偶像剧有时候是可以允许跟现实有一点点距离的。我就弄一首整体感觉童话感很强又确实有点催眠的歌,让观众因为音乐的暗示进入到一个童话感的视角来看这段。

其实,偶像剧之所以是偶像剧,就是它真的是有一些灵验的东西,也就是所谓套路。像两个人住同一屋檐下,从《浪漫满屋》开始已经20几年了,还屡试不爽。因为个性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放在一起,就会有很多故事发生。但是一个老的桥段,没有用让观众能接受的方式去包装,他们也是不看的。

看似巧合的情节,因为做了铺垫就会变得合理,而不会让观众觉得套路


要让套路被观众受,我觉得最关键的是故事逻辑清晰并且成立,不能全部都建立在巧合上,就是巧合也要有铺垫。比如,剧中男主以为是去和女主吃饭,结果来的是妈妈安排的相亲对象,又正好被女主爸妈发现。我想城市这么大这么多餐厅怎么可能这么巧?就在前面加了一场戏,女主爸妈有两张这家餐厅的折价券,他们以为是女儿留给他们的,其实是男主的妈妈让她带给男主的。这样一来,情节的逻辑就合理了。一般偶像剧是男主相亲肯定会被女主爸妈发现,然后泼他水,这就叫套路。

想尝试熟龄的剧,但我的标签太鲜明,家庭剧没人找

我看也有观众说,男主又是个高富帅,女主又走的是成长路线,这是不是现偶绕不过去的一个槛儿?

现实生活,杉菜能遇到道明寺吗?道明寺会爱她吗?很难。可是大部分人都比较平凡,所以会希望在剧里面能够满足自己的某些期待。偶像剧有这种功能,所以才会大部分男主是高富帅,女孩子相对比较平凡,然后慢慢去成长。这样的设置女性观众会容易代入,也有一个情感寄托,所以经久不衰,20多年一直都能行得通。

还有一种是姐弟恋,就比如《新闻女王》里的佘诗曼这样很飒的女主角,这种题材我也会想拍。难道女孩子年纪大一些后就没有谈恋爱的权利,就没有浪漫的权利了吗?当然有。那又是一种受众。因为现在女性结婚、生子走入家庭后,不一定就非得怎样。她们想要走自己的路,过自己独立的生活,或者找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男生,为什么不行?!我也希望给很多熟龄的女孩子勇气去追寻自己要的东西。之前我拍过一部《第二次也很美》,女主角就是带着一个小孩。剧中的第二次既代表爱情也代表事业。第一次如果不好,那第二次有什么不可以?!我特别喜欢那个戏,因为有一个很熟龄的表达。


东方卫视2019年度收视冠军剧《第二次也很美》,是陈铭章导演喜欢的熟龄表达

但是这种熟龄的戏不太找我。我很想多拍一些家庭的剧,但因为我的标签太鲜明了。虽说拍这种剧是在我的舒适区,我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很轻松。其实,近些年我一直刻意和熟龄的演员合作,已经快10年没有拍年轻演员当主角的剧了,就是因为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情感的方向也会变。以后希望花多一点的时间在生活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