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轻人们喊着:“不敢生、不愿生”的时候,有这么一群女性,她们做梦都想生一个孩子,却求而不得。
在上海的这家求子公寓里,住着从全国各地来集爱医院「求子」的女性,她们大多结婚多年依旧未孕,试过各种方法之后,最终走上了“试管婴儿”的道路。
住在“求子公寓”的女性们,都怀揣着一个“求子”的执念,她们将爱情、婚姻,甚至自己的人生压在这 50%
的可能性上,但似乎很少有一位母亲,是单纯因为爱而想要一个孩子。
在集爱医院等待取卵的夫妻
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尝试和绝望的失败之后,就连她们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传宗接代是女性的义务”
在上海集爱医院的对面,有一家传说中的“求子公寓”,49岁的陈姐正是这家“求子公寓”的经营者,同时,她也是一位有着10次IVF(试管婴儿)经验的“求子”亲历者。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38岁那年,陈姐的儿子因溺水不幸身亡。三年后,41岁的陈姐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试管求子”的历程。
她花了整整5年的时间,经过了数十次取卵、移植的过程,终于在46岁那年,成功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这对双胞胎儿子和他过世的孩子长得很像,这让她的内心感到无比安慰。而她的成功经历,也默默激励着许许多多前往求子公寓的女性们......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在求子公寓里,陈姐不仅仅是一个管理者,更多时候像一位大家长,她每天忙忙碌碌,做饭打扫,提醒姐妹们按时打针。
而前来求子的女性,也把陈姐当作身边的贴心顾问,检查指标有什么问题?做试管需要注意些什么?这些问题她们都会选择第一时间请教陈姐。
陈姐把出结果的那天称之为“开奖日”,总是安慰她们:“只要坚持,肯定会有的。”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但取卵、移植是个痛苦的过程,一次次满怀希望的尝试,大多换来的是希望破灭的结局。
51岁的况大姐,6年时间里取了十几次卵,植入了五六次,但都未着床,现在已经没有了胚胎,又来促排。
她说:“只要我有卵子,我就不会放弃。”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来自安徽阜阳的倩倩和丈夫小白也住在求子公寓里。
三年来,夫妻两一直往返于家乡和上海的医院,经历了两次取卵,五次移植的失败经历,光是住宿和试管费用就花掉了三十多万。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但好在他们还很年轻,对于怀孕的期待没有那么紧迫,当被问到万一这次还是不成功怎么办,小白乐观地表示:应该还会再做,不会放弃。
倩倩的语气也稍显轻松:“试管嘛,就试呗,总会成功的对吧。”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然而,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成年累月的尝试让“烧钱”的试管手术变得难以承受。
试管婴儿手术过程中的各种收费单
因为“生不出孩子”,这些被困在“求子公寓”中的女性,背负着传宗接代的压力,受制于家庭条件的拮据,一次次怀抱着希望,却对自己的人生困境无能为力。
而同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医院,以及狭窄的求子公寓里轮番上演。
图片来源于《人间世》第二季第二集《生日》
“没有孩子,家就没了”
来自四川的文霞,和丈夫结婚多年还没有宝宝。三年前,她来到求子公寓,取卵一次、移植两次,但都以失败告终。
三年后,她再次来到“求子公寓”,带上几乎所有的积蓄,押上人生全部的希望。对于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生一个孩子”已经成为维系夫妻关系的唯一纽带。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意识到自己肩负“传宗接代”的重任之后,文霞就彻底失去了家庭中本该平等的夫妻地位:“在一起这么多年,就想为他生个孩子,这是女人的职责,感觉就好像欠他的一样。”
为了弥补自己“生不出孩子”的“过错”,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努力让丈夫开心。
两个人一起走路,她会小跑着跟上丈夫的步伐;说话时,她会弯下腰别过脸凑到丈夫那边;一起吃饭,她会尝试着主动挑起话题,偷偷观察丈夫的脸色。但更多时候,丈夫只有一声不吭的冷漠。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夫妻两唯一温情的时刻,就是聊到孩子。
一起看着落日,丈夫憧憬地说:“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最好一下子来俩。”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为了省下两千块的麻药钱,文霞甘愿忍受小拇指粗细的取卵针直接刺入皮肉的剧痛。面对关心的问询,她咬咬牙说:“不疼,我希望再多来几下,来一下就有一个卵泡,就能够实现我丈夫的愿望。”
这一次,文霞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她怀孕了。但因为文霞的宫腔有出血,孕囊有些问题,医生的反馈并不是很好,一旁站着的丈夫脸色阴沉。
节目组询问丈夫:“如果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你们打算怎么办?”
丈夫说:“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但不成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文霞平静地说道:”那就让他再找一个。”
她解释着,带着对命运的无奈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再找一个让他生孩子呀,他很想有个孩子,我生不出来,我们的实力不允许,金钱不允许,就这样。”
面对镜头,文霞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但一旁的丈夫却什么也没说。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又过了两周,节目组再次收到文霞的微信,她移植的宝宝不幸流产。就在她遭遇身体和心灵双重创伤的时候,丈夫和婆婆将她赶出家门。
文霞想不明白,自己曾满心期待的婚姻生活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别人都活得理直气壮,我却活得这么悲哀,没有孩子好像我就很没用的感觉。”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文霞想要离婚,丈夫说:“离婚可以,但要把做试管的60多万还回来。”
文霞感到身心俱疲,为了爱情,她甘愿付出,活得忍耐而卑微,但收获的,却只有婆家的怨怼和冷漠。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文霞回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辗转去到韩国、日本打工,攒下了二三十万的积蓄,生活充满希望,而如今却因为一个迟迟没有到来的孩子痛苦万分。
她剪掉长发,换了新衣服,决心告别这段无望的婚姻和漫无止境的求子历程,这一次,她想独自一人,从头开始。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求子”路上沉默的男性
和文霞一样,丹丹是另一个背负着丈夫愿望的妻子。
今年35岁的她和文霞同一天在医院接受取卵,她结果很好,取卵25个,15个能用,最终受精形成了9个胚胎,但距离怀孕成功,还有一条漫长的道路。
由于长期求子,丹丹的精神压力已经达到需要去看精神科医生。但她仍坚定地相信:“传宗接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孩子的话,人生就不够完整。”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同样陷入生子困境的还有90后的欣欣。
欣欣因为先天的染色体异常,子宫和卵巢的功能不健全。想生孩子,只能等待捐卵,生下一个有丈夫阳昊血脉,却“与她无关”的孩子。
但在我国,卵子库尚未建立,只能依靠“爱心捐赠”,而且根据欣欣的身体情况,即使等到了赠卵,成功受孕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虽然欣欣和丈夫彼此相爱,但婆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们向欣欣施压:“一年还不行就离婚。”
阳昊的妈妈一口咬定:“在农村这样是不行的。”?他们可以接受欣欣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却不能接受领养和无后,为了面子和传统,他们需要一个和儿子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拥有一个孩子”这件事上,阳昊和家人默契地保持了同步,他不愿承担周围的压力,同意了母亲不成功就离婚的决定:“世界不是就两个人的世界,你过年不串亲戚了吗,是吧?”
并且他们希望做试管婴儿的费用由欣欣的娘家支付,仿佛这只是欣欣一家的问题。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关于未来,欣欣已不敢奢望:“反正现在就是尽最大努力走一步算一步。”
在纪录片中,有着几十年从医经验的医生感叹,因为男性原因导致的无子,女性一般是包容的,提出离婚或家庭分裂的非常少,而反之,则不一定。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和欣欣家的情况恰好相反,小五患有无精子症,多年来求医无果,最后和妻子决定从公立精子库选择供精生子。
从查出无精症到决定接受供精,十年婚姻里,一开始小五纠结于“血缘”,后来还是向“传宗接代”的压力妥协,但不论生还是不生,妻子从未有半句怨言。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我们永远无法对他人感同身受,但传宗接代这种本能,究竟应该是女性发自心底的真情实感,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人与社会的欲望所定义?
身处其中的人们,或许永远找不到答案。
在陈姐的“求子公寓”里,既有经历多次失败、婚姻濒临破碎的夫妻,也有借由医学技术重新燃起人生希望的家庭。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无数道期待的目光,让一个幼小的孩子成为鉴定生活意义的唯一标准。
图片来源自纪录片《奇妙的蛋生》
有人对这样的选择表示同情,也有人嗤之以鼻,但其中的心酸和苦楚,或许只有经历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在纪录片的最后,小白和倩倩仍往返于家乡和上海的医院之间,丹丹期待着下一次奇迹的发生,而文霞则在等待丈夫松口离婚。
陈姐的“求子公寓”依旧迎来送往,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有人苦苦支撑,有人婚姻破碎......
也许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看到,那些身处婚姻关系中的女性,她们为丈夫、为家庭、为传统,却没有为自己选择生育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