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4年,润似乎成了一种选择新生活的代名词,“润”这个字眼在中文语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大城市混不下去了润回老家躺平,小城市混不下去润回村里种地,大学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润回家啃老,有一部分人则是讨论如何润出国,从早期的“这辈子可能出不了国了,希望下辈子能投胎到北欧”进化到“润”,字数少了不少,行动多了很多,另一种方式重新燃起了年轻人对生活的希望,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润去美国,润去北欧,润去新加坡,润出这个卷的要命的社会,似乎也只有润出去才能解决一切问题,润出去后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迁移,更是可以实现由外而内心态上,事业上的多重转变,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内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自由追求想要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好像更符合新世代对人生的期望
当然,想润出去也不是动动嘴就可以的,国外移民门槛一个比一个高,动辄上百万起步的欧洲移民、北美绿卡之类,没有一定资本别说润,办签证都够呛,对没有足够资产的人来说,"润"出去的梦想似乎遥不可及
以比较“划算”一些的泰国精英签或香港优才来说,上海买不到一个厕所但是可以买到一个国外长居新身份,但这种新身份只对那些鸡娃的宝妈有一丁点用处,说一丁点是因为联考比高考轻松不到哪里去,所谓的“润不是为了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中西合璧,浑然一体,双重选择,新的赛道”,而像泰国这种走两步过了老挝就能回国的地方,也并不是大部分想出去的人心中的理想天堂,只有像英美法奥及北欧诸国这种老牌发达国家才会是第一选择,福利高,经济发达,汇率差距较大,同时“自由”
那么如何在没有资产,没有签证,达不到门槛的情况下去这些国家,偷渡似乎成为了唯一“润”过去的方式
移民和偷渡这个话题在国内很敏感,在找查资料的时候发现数据工具几乎都不会显示这个“偷渡”这个词的指数走势,像之前聊背债那篇文章一样,正规移民外那些偷渡走线“润”出去的人似乎没人聊过,但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没人讲不代表不存在,讲明白了才能避免更多人误入歧途,所以还是想聊聊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很敏感,此前审核了几遍没过,一月多不能发文,写了蛮多放草稿箱蛮可惜,虽然可以预料得到这种文章数据会很差,但还是最后再发一次,两万字长文分三篇聊聊前因后果,诸位且看且珍惜。
“ 浪 潮 ”
众所周知,润分两种,一种是正规移民,包括团聚移民、留学移民、技术移民、投资移民、劳工移民五种,另一种是走线偷渡,走线偷渡亦分两种,一种是踏踏实实去发达国家,“走线”打黑工,刷盘子或做小时工,靠汇率比国内多赚点钱,同时熬日子想办法搞到合法身份,走上正轨之后做点小生意,而另一部分则会选择去不发达国家,譬如缅甸柬埔寨,规避国内法律,靠做些黑色产业来赚到国内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收入,润出去做黑产的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这篇文章主要聊聊“走线”打黑工
一提到偷渡大多数人脑子里可能会出现福建这个省份,福建多山,农业自古以来就不太行,即使到现在老一代福建人看到平原都会感叹一声好地方,地贫山多,想活下去只能找别的路子,总有人说福建人做生意很厉害,福建人强的不是做生意,强的是搞钱的能力,宗族文化下即使失败也有最基础的保障,所以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拼,“福建人全球免签”这个梗在中文互联网流传已久,福建确实华侨很多,多到超出很多人的想象,福建本地移民的历史很悠久,仅次于广东,全世界6000万华侨中广东华侨2000万,福建华侨1600万,可以说全球华侨两省占了一大半,这个比例是很夸张的,以我女朋友老家福建福清为例,福清全市人口140万,而福清籍的华侨为160万,分布在全球165个国家和地区,在国外“凡有人居,必有闽侨,有侨民地,必有福清”这句话完全映照现实,广东福建沿海,从明代开始就陆陆续续的向外移民,而大部分华侨以东南亚居多,在东南亚的华侨多数是建国前就过去的
不了解福建的人常常将闽东与整个福建混为一谈,但福建其他地区与闽东之间的差异还是相当之大,写文章之前我和我女朋友及一个莆田朋友聊天,像莆田朋友就对国外亲戚这事没什么概念,如果一定要说福建人偷渡,除了闽东地区,其他地区的人可能不太同意,因为这明明是福州地区干出来的事儿,就像你说福建人搞诈骗,除了福建安溪的部分村镇,其他地区其实也是一脸懵
近代福建人大规模“走线”打黑工,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21世纪初结束的,也就是从文化大革命末期开始到改革开放前这段时间,此前虽然也有一部分人偷渡,但形不成势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左右的中国真的特别穷,六十年代的三年自然灾害,杨显惠的《定西孤儿院纪事》可以管窥一角,六十年代中期开始文化大革命,大部分人或许已经忘记了文革持续了整整十年,虽然对比政治文化领域在经济领域的影响比较小,但同样产生了较大起伏,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不管是经济还是文化都受到压迫,在此基础下“树挪死人挪活”自然而然就成为一部份人试图挣扎的办法,像前文讲的一样,福建人移民的历史很悠久,所以第一目标自然是“挪”向海外,福建闽南地区(泉州厦门等)的人是第一批出去的,随后愈演愈烈,像当时泉州晋江一度有空村现象,一个村50%的年轻人乘船下海,偷渡去香港或澳门打工,或者去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地,至于印尼,对华人的迫害当时还没过几年,所以只有小部分人选择去
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福建闽东的福州地区从闽南的泉州手里接过了偷渡大旗,
90年代中期是福州地区偷渡的巅峰时期,这个时间段国内经济经过改革开放已经有所好转,像当时福建平均工资在全国范围内也是位居前十的,尽管整体经济水平提高,但地区内部的经济差距、个人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的差异仍然存在,改革开放伴随着原来偷渡的“成功者“衣锦还乡,明明几年前大家都一样苦哈哈的过,几年没见别人房车有了,换谁都眼红,之前聊过为什么那么多年轻人去搞灰黑产,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相对失落感”,大白话讲就是我之前文章里的那句话“每个人看起来都光鲜亮丽,只有我像一条土狗”,人生大部分烦恼都来自对比,有对比标杆后所有的烦恼都会一涌而至,不屑于安稳的日常而想追逐更好的生活,即使会有更大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福建或者说中国特有的“传帮带”习俗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这个时候已经从最开始的“树挪死人挪活”转变为“从众”
在纽约有句话流传很广,“在布鲁克林只要会说福州话,起码不会饿死”,当然这只是一种调侃,侧面也可以说明在纽约的福建人这确实很多,血缘、乡缘、情缘这一系列关系的组合促成了福建偷渡事业的壮大,而汇回家乡的钱,又增加原居地的收入不均
,从而使那些没有移民汇款收入的家庭“相对失落感”近一步增强,促进了这个网络的不断延伸,产生了“移民增殖效应”,曾经有统计每个新移民在移居十年后平均带入1.2个“劳工类”新移民,而每个新移民又会带来0.5个家属,重复此番便会形成一种移民文化,就像90年代末期福建很多偷渡过去的人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出来,孩子到一定岁数就要去海外,因为老一辈这样,周围人也都这样,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们上完高中要上大学,大学毕业必须立马上班,不能有gap
year(间隔年,例简历出现空档期),担心一步行差踏错,未来满盘皆输,孩子们虽然也不知道出去之后有什么好,但是大家都在这么做,不出去的反而成了异类,就像江西彩礼,谁也说不清楚38.8万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习俗,但后面的人都是以这个为标准,因为你不这样做就是异类,异类在群体中是遭到排斥的
《乌合之众》这本书我一直认为是做营销或管理方向的朋友必看的一本书,它虽然是十九世纪末的产物,很多理论不适用于现代,但仍然是理解一些群体行为的重要参考,书里一个很有争议的论点是“群体是安全也是具备高度传染性的,同时它也是不理性的,如果试图融入群体,那必须放弃自身的个性与思考”,算是“群体淹没性”这个概念的前身,德国有一部电影《浪潮》,有点《乌合之众》视频版的味道,个人在群体浪潮中的一旦出现个性化行为,群体就会将其视为异类,自动排异,移民浪潮同理,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卷入某个群体,卷入群体不是坏事,卷入群体的同时能不能保持独立思考才重要,大家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我上面推荐的书和电影,就会对现在的所谓的极端男女权或极端爱宠群体有行为上的理解,各种邪教同理。
“ 福建人在纽约 ”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北京人在纽约》
一转眼北京人在纽约这部剧已经上映31年了,小时候最爱王起明和阿春公寓里那段床戏,长大了却喜欢看王起明和郭燕在机场的对话,对两个人价值内核被打碎的瞬间感同身受,这部剧上映于1993年,彼时国内与美国收入差距比较大,1995年北京市职工年平均工资为8144元人民币,平均数不等于中位数,中位数才能反应真实情况,所以当时的工资中位数应该更低,而王起明刚到美国打黑工洗盘子的月薪800美金,收入是国内的接近十倍,国外一月赚国内一年甚至两年的钱,所以这段时间很多人拿旅游签或者探亲签然后过去就黑下来了,像剧中的都是以这种方式,血卡或者C8等不在讨论范围内
关于福建签证的拒签率有个很好玩的故事,2001年中国外经贸部组织的贸易展在纽约举行 ,但福建经贸代表团的成员全部遭拒签
,导致所有经贸产品无法按期展出,而拒签这事情又是网民们最喜欢造梗的,于是“上午拒签,下午拜妈祖,晚上码头见”这种梗就出现了,但实际上近些年福建人虽然移民势头不减,但越来越正规,最近几年,传统意义上的“偷渡”在福建人当中已经基本绝迹。
福建人真的很信神,但不一定信妈祖,别人以为福建人的信神是类似佛教或者基督教的“信”,烧香拜佛,谨遵教义,不管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总会派上用处,而福建人的“信”,大多情况下另一种含义,信的神是被当成祖宗或者长辈去看待的,是依靠不是依赖,福建的神祇也大多都是这个路数,比如内陆一点的就不拜妈祖,陈靖姑,保生大帝,也都是当老祖宗去拜,最近几年福建游神让一大堆人网络磕头的赵世子,这个就纯属图一乐,和上面的几位大神一点关系没有,纯属杜撰出来的
为什么妈祖同意就可以晚上码头见,大部分福建人信的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靠海渔民出海前拜妈祖是希望妈祖保佑自己打鱼顺利,不遇到风暴等灾害,而想润出去的则是希望自己可以平安到达,在拜妈祖的时候需要掷杯筊,也叫掷圣杯,就是《周处除三害》里那个,在庙堂中对神像虔心祈祷,然后将手中的杯筊扔出,看其在地面上呈现的是阴是阳,掷杯筊三次,根据多寡来决定结果,一正一反是圣杯代表同意,两个凸面是阴筊代表否定,而两个凹面是笑筊代表再考虑考虑,如果三次都是不同的结果,以第三次掷杯结果为准,就概率而言三次掷筊都为圣杯的概率只有25%,虽然它只是一个随机过程的结果,但在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1/4的几率已经可以说是天意了
说回主题,福建人大规模出现在纽约已经接近五十年了,最初的二十年奋斗史也可以说是血泪史,少部分人实现了最初的理想,而大多数人则悄无声息埋骨他乡
阿辉是个非常传统的福建人,敢闯敢拼,注重家庭,高中辍学后在真理了船厂做了份学徒工,白干了一年接着当兵,复原,开车送货,大怒父母都是渔民,自己也不擅逢迎,总是找不到出路,80年代的时候福建有句俗语“台湾怕平潭
,日本怕福清,美国怕亭江, 英国怕长乐”,指得便是各个地方的首选偷渡地,阿辉是第一批扎堆出去的亭江人,他们的目的地,也正是美国
1984年时福建的偷渡产业起步并没有多久,当时对去美国的偷渡客有个别称,万八客,字面意思,当时从福建偷渡到美国,行情价是一万八千美金,出去的都是青壮年男子,他们留在国内的女人,被称之为“万八”嫂,在阿辉决定出去之前,他妹夫已经在美国待了有一年,那时在美国打工,一个月的工资等于福建农民一年的收入,彼时的偷渡和现在有很大区别,风险非常高,阿辉出去是依然是1万8千美元,先付2000,剩下的需要妹夫在美国作担保人,确保其到美国以后可以及时把剩余款项付清,而如果中途死在路上,先付的2000也会退给家里人
阿辉的蛇头是一个叫“萍姐”的女人,在国内尚未出来的时候,阿辉按萍姐的指示,拿着一封从危地马写来的信申办护照,探亲签很好下,在任何年代都是,不出意外的很快护照办好了,然后去办介绍信,身份证这东西没出来之前去外地必须有介绍信,没有介绍信轻则没地方住没人接待,重则被当作“黑户”给纠察去,介绍信和护照到手之后开始了下一步,前往深圳
几周后,在深圳,一个矮个子福建女人来到阿辉面前,是给萍姐打下手的人,来深圳是为了去香港,偷渡去香港很早之前叫作逃港,深圳划特区前很多人逃港,也属于偷渡的一种,逃港的方式,可分为走路、泅渡、坐船,按路线,则有东线、中线、西线之别,由西线泅渡通常是首选,从蛇口一带出发,游过深圳湾,顺利的话,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能游到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老一代人把这种水路偷渡称为“督卒”,没有护照的人只能用这总方法去香港,用了一天多时间,阿辉和其他福建老乡一起穿越边防线,而没有护照的老乡则从水路偷渡了过来,一起到了对岸的香港。
到香港之后是一次从头到脚的大改造,阿辉穿上了从来没穿过的干净整洁的西装,头发被精心修剪,还戴上一只手表,看起来像个体面人,像是准备出国探亲的富人,一切妥善后,飞机从启德机场起飞,降落在危地马拉,危地马拉并不直接接壤美国,他们的护照也并不能直接到墨西哥,所以需要先到伯利兹,伯利兹只是个中美洲小国,位于墨西哥南部,99%的国人可能一辈子没听说过这个国家,但伯利兹30万国民中中国人仍然占比3%,从伯利兹偷渡进墨西哥后,刚刚还西装革履的阿辉他们,转身就被塞进汽车后备箱,即将行驶三千多公里穿越整个墨西哥,前往美国洛杉矶。
现实不像《困在宜家衣柜里的苦行僧》这本书,睡一觉就能到一个新的国度,从墨西哥偷渡到美国从来都是一条充满了未知的“死亡之旅”,几个人挤在后备箱里也不是多么舒服的体验,更何况是3000公里只会中途偶尔停车的车辆后备箱,几个人分成两组,阿辉和另外两个同乡挤在一个后备箱,另外两个同乡挤在另一辆车上,阿辉是幸运的,至少他活了下来
“另一辆车后备箱一点措施都没做,他是被活活撞死的,在提华纳就死了,整段路程还没过半”
即使过了几十年阿辉仍然记得当时的情形
“他们是俩兄弟,所以上的同一辆车,刚开上路没多久那个弟弟应该就死了,后备箱头没得固定,两个人是背对背躺进去,应该是过桥的时候那个大坎,头撞了一下就不行了,他哥叫他已经没反应了,地方小想转又传不过去,就这么等到停车了才把他弟抬出来”
在送同乡弟弟“上路”的途中,阿辉又见了萍姐一面,萍姐鼓励他们说:“这是你们的最后一站,要有信心,就快到了”
安全抵达美国的阿辉,来不及激动就被关了起来,几个人挤在一个公寓里面,逐个给家里打电话结尾款,收到钱以后才能离开,阿辉家里过了些时日才把拖欠的钱补上了,因此比同一批的几个人晚了一个月才去,动身出去之后,来不及激动,就要面对眼前的生存压力。
为了来美国,早已掏光了家里所有的存款,还背了一身债,不懂英语又没有一技之长,是大多数偷渡客也是阿辉面临的第一个问题,除了生存还有还债压力,像王起明一样,在国内会的技能并不适用于国外,所以最开始只能干着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不愿意干的工作,只能去像剧里的制衣厂,餐馆等劳动密集产业,劳动轻度大,环境差,危险,工作每天最少10-12小时,工资一般50美元每天
,有小费但不能自己留下来,一个月零零散散1500美金,好在是有宿舍,住宿费可以免掉,每个月工资大部分邮回国内家里或者还债
从早到晚不停做工赚钱,期间萍姐还介绍了其他的兼职给他,所以阿辉闲来无事便去萍姐的店里聊天,打发无聊的日子。
第二个问题就是孤独,难以忍受的孤独,生活与生存拼死挣扎的同时
,还要忍受心中的孤独与寂寞,前面聊过万八客,他们留在国内的女人,被称之为“万八”嫂,往往去美国几年过后,她们手头上都有不少老公从国外寄回来的美金,“万八嫂”也渐渐就成了富婆的代名词,万八客汇款回家赡养亲人,或者想将妻子、孩子接到美国,而大部分留在国内的妻子只关心丈夫能否多寄些钱回来,一些留在家中照
顾孩子、长辈的女性有时则因为寻求依靠而与别人发生恋情,相互离得这么远又这么久的人维持婚姻是很困难的。
去美国的第五年,偷渡借的钱终于还完了,也终于接了老婆过来,随着过来的同乡越来越多,手里也攒了点钱,阿辉选择了自己盘一个店做点小生意,像曼哈顿桥下1990年建立的商业中心怡东楼在头3年商家并不多,许多店面空着,慢慢的怡东楼的生意逐渐兴旺,店面全部出租,店东几乎是清一色的福州人,而随着移民日渐增加,在纽约谋生越来越
难,福建移民开始以辐射状从纽约市向外迁移,北到波士顿,西到弗吉尼亚,南到田纳西,被《纽约时报》称为“第二次移民”,像原本属于广东移民的纽约商业街区布鲁克林八大道,由于那段时间福州新移民大量涌入,逐渐变成“福州二街”
福州二街中的店主里大多是第二批过来的移民,阿辉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国外老乡见老乡或许并不是件好事,尤其是打破原本平衡的情况下,他被福青帮盯上了
“ 福青帮 ”
福青帮,也叫福龙帮,但一直有人叫”福清帮“,它可以在中文网站上最出名的华人黑帮,号称有华人的地方就有“福清帮”,福清人确实在国外有涉黑组织,但福清人此前偷渡最喜欢去的是日本,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确实在日本有过势力,现在早已经消失了,近几年的话也就在阿根廷有点势力,部分人会雇佣本地穷人照敲诈老乡,纽约这个锅扣福清人身上着实有点冤枉
纽约福龙帮可以说是以踩着偷渡客、福建同乡的血肉站起来的,蛇头的生意他们也会涉及,但是和蛇头合作的方式为主,但主要还是暴力为主,催收高利贷,纽约联邦调查局局长曾经形容他们是“华人众帮会中最暴力、最危险的帮会”,作为部分业务的偷渡及非法移民
,纽约八九十年代数以万计的非法移民就是他们的“杰作”。
前面讲过偷渡的费用,一万八美金,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从上世纪80年代的1.8万美元:90年前后的2.5-3万美元,90年代中期的4-5万美金,到2000年初的7万美元,后来在2005年左右达到顶峰8万美金。
为什么说偷渡总是伴随着暴力,除了过程中的暴力,更多的暴力是在偷渡后,因为偷渡费是有利息的,平均年息30%左右,很多人偷渡去美国并不会告诉在美国的亲戚,当他们到达美国被蛇头监禁起来后,一些福州籍华人才知道自己的亲戚已偷渡到美国被关押在某处,必须筹钱去赎人,有一定经济能力的人会尽力去赎人
,没有钱的也会想方设法 , 交不出偷渡费的只好任由蛇头随意处置
,要么成为福青帮的打手,要么长期监禁,而后被“杀鸡吓猴”地解决掉
萍姐和福青帮有些关系,所以阿辉过来的时候没有出什么事儿,但如果是自己偷偷过来的,福建籍华人一般不敢雇用新偷渡来的同乡,怕引起福青帮闹事,阿辉被盯上就是因为雇了一个没有走”正规路线“的小兄弟,这小兄弟是个河北人,旅游签黑下来的,最开始在佛罗里达州一家马来西亚老板开的餐馆打工,马来西亚老板娘后来知道他连C8卡也没有,便黑了几个月工资报了警,小兄弟跟着同一家店里的福建兄弟来到了纽约,随着同事一起在阿辉店里工作,阿辉起初并不知道,知道福青帮上门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河北的小兄弟最后还是背了福青帮27000美元的债,用了三年时间算是还清了,十年后他攒够了钱买了家外卖餐馆自己给自己打工,又过了十年他给自己挣出了一幢房子,但这二十年里每天工作12小时,一周七天,一天也没有休息过,直到身体实在顶不住了
才在几年前把餐馆卖了开始开始开出租,这也是大部分那个年代去美国的人生曲线,兜兜转转的做成腰缠万贯,但无论情节如何发展他们似乎注定要错过一波最快的船,千辛万苦离开中国之后中国开始以百米跨栏的速度奔向富裕,人们的生活跟着水涨船高,当年那些屈指可数留在家乡的同学校友,如今的生活也已经可以和他们比肩
而枪口直接对准阿辉和他老婆时,阿辉还是强作镇定,对福青帮说,“各位大哥不要吓唬我老婆,拿枪指着我就行了。”
他们从阿辉家拿走了2万多美金,阿辉也是此时辞掉了河北的小兄弟,本以为这次抢劫后,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但对方已经盯上了阿辉,时常上门,但每次来到人都不一样。
阿辉无奈通过萍姐安排拜了码头,关系才稍稍缓和了些,但还远远谈不上关系融洽,直到福青帮泰国偷渡线路运作出现麻烦后交集才更多了些,阿辉也是自此走上蛇头之路
“ 后记 ”
阿辉的蛇头之路我们留到下一篇再讲,今年已经是阿辉在纽约的第四十个年头,也是在美国出狱后的第二十年,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被别人称呼老布朗,至于儿子和孙女,早已变成了一个纯正的“美国人”
阿辉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自从去美国后阿辉再也没有回来过,08年他终于成为了美国公民,朋友从那时经常问他有没有打算回回来看看,步入二十一世纪后他的家乡早已变成一个现代化的小城市,也早已摆脱了十年偷渡二十万人的耻辱
朋友最后一次问过他后,他沉默许久
“不回去了,回不去的才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