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凯描述在中国监狱的一千多天：挣扎于地狱边缘

迈克尔·科夫里格首次分享了自己卷入国际外交争端的故事。在一次独家采访中，他向加拿大广播公司新闻首席记者阿德里安·阿瑟诺讲述了自己在北京街头被蒙面官员抓走的经历，以及他在中国被关押了 1,019 个残酷的日子。

加拿大人康明凯Michael Kovrig与史佩福Michael Spavor 资料照片 © La Presse canadienne/Twitter

据CBC 新闻今天报道称，前加拿大外交官康明凯 (Michael Kovrig) 向加拿大广播公司 (CBC) 新闻首席记者阿德里安·阿瑟诺 (Adrienne Arsenault) 讲述了 2018 年他在北京与怀孕妻子共进晚餐回家途中被捕的情景。近三年后，他才被释放。康明凯说，“从心理上来说，这绝对是我经历过的最折磨人、最痛苦的事情”。迈克尔·科夫里格向加拿大广播公司《国家新闻》讲述了他在北京被从街上带走以及被审讯和单独监禁六个月的经历。

“这就是他”：康明凯讲述他在中国被拘留的那一刻

2018 年 12 月 10 日晚，康明凯 (Michael Kovrig) 与怀孕六个月的妻子在北京外出吃饭，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是两年半多以来他最后一次与妻子相处。漫步回家时，这对夫妇爬上了公寓楼前的旋转楼梯。

康据明凯叙说：“然后砰的一声......我走出楼梯，看到十几个黑衣男子，身上带着摄像机，穿着一模一样，但没有......标记，没有徽章，什么都没有，他们围着我们，用中文喊着，‘就是他’，”他在周一播出的独家采访中告诉加拿大广播公司新闻首席记者艾德里安·阿瑟诺 (Adrienne Arsenault)。

他说，一名女子走上前来，举起一张纸条，但他没有机会阅读。“显然，上面有一张中文的逮捕令，”他说。“他们抓住了我。他们抢走了我的手机，让我无法打电话。他们把我的胳膊绑住了。”

那些男子把他的妻子拉开了。他说，他最担心的是妻子的安全以及他们未出生的孩子的安全。

康明凯说，那两名男子把他推向停在附近的三辆黑色 SUV。他被推到后座，夹在两名黑衣男子中间。他们用眼罩蒙住他的脸，并铐住他的双手。

他说，“幸运的是，我们大多数人都不要经历被戴上手铐的感受。这会立即将另一种身份强加于你……我的脑海里变得非常安静。”

康明凯低头一看，他只能看见自己的手表。45 分钟里，他数着转弯——向右，再向右——算出自己正朝着北京南部的某个地方走。汽车最终慢了下来，他听到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大门打开的声音和狗叫声。几分钟后，他被带出车外，进入地下停车场，然后进入电梯，最后进入办公室。

他们让他坐在一把硬椅子上，然后把眼罩拉开。当他的眼睛适应光线时，他看到对面坐着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国老人。

康明凯在接受加拿大广播公司新闻采访时表示：“我试着控制自己，不要慌乱......我很快就意识到，大喊大叫之类的行为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只是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被告知，他涉嫌危害中国国家安全，将接受审讯。康明凯说，“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他说。“那不是一个好时刻。”

他被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软垫牢房。角落里有一张铺位。两名便衣警卫用磁力锁关上了厚厚的门。

康明凯说，“在将近六个月的时间里，那个房间就是我的宇宙。那个房间和大厅对面的房间都是审讯室。”

他的软垫牢房的窗户被涂黑，荧光灯 24 小时亮着。

康明凯称，“从心理上来说，这绝对是我经历过的最折磨人、最痛苦的事情，”他说。“这是一种……完全隔离和每天六到九个小时无休止的审讯，永无休止。”

曾被中国关押近三年的前加拿大外交官康明凯向加拿大广播公司新闻首席记者阿德里安·阿瑟诺讲述了他六个月单独监禁期间所遭受的审讯。他说，“他们试图欺负、折磨、恐吓和胁迫你”，让你相信你有罪，但实际上你没有罪。

康明凯称，“他们试图欺凌、折磨、恐吓和强迫你......接受他们错误的现实版本，而你在该版本中有罪。而拯救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卑躬屈膝，请求他们的怜悯，乞求原谅，道歉和坦白。”

康明凯称，“联合国的标准是单独监禁不超过15天。超过这个时间就被认为是心理折磨。我在那里待了将近六个月。”

他说，这种折磨是心理上的，而非身体上的。

12月14日，即被拘留四天后，康明凯在异地首次与加拿大时任大使约翰·麦卡勒姆及大使馆另一位官员进行了领事会见。康明凯说，他记得在那次会见以及其他会见上，他试图表达自己的观点，即中国以那种方式审讯他违反了国际法。

康明凯称，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他一直感到痛苦、悲伤、屈辱、羞愧和内疚，因为他的拘留可能给他的家人带来麻烦。

他说，由于不合作，他的食物配给被削减。他说，在审讯期间，他被放在一把高背木椅上，并被束缚着，不准翘腿或改变姿势。

康明凯称，“我意识到我必须以某种方式找到铁律，重新掌控自己的思想和时间，”他说，“所以我开始遵循一套做法，基本上我为自己制定了一个时间表，以便有时间观念。”

康明凯表示，他每天会以瑜伽开始新的一天，然后在走路、坐着或躺着时进行冥想。

康明凯说，“半小时后他们就一直骚扰我，肯定有什么事发生。我不得不停下来。”他说。

在监狱里自学中文

康明凯称，时间过去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也是加拿大的危机，加拿大的外交政策因他的被拘留而“陷入深度冻结”。

他说，“我决定，我要尽我所能，做最好的囚犯。我要证明他们没有打败我，你知道，他们没有压垮我。”

次年5月，康明凯和另一名同样被拘留但被单独关押的加拿大人迈克尔·斯帕弗（Michael Spavor）被正式逮捕。加拿大广播公司于2019年5月16日报道了有关指控的消息。

曾被中国关押近三年的前加拿大外交官康明凯 (Michael Kovrig) 表示，他通过学习中文来应对被拘留的痛苦。在接受加拿大广播公司 (CBC) 新闻首席记者 Adrienne Arsenault 采访时，他解释了为什么认为自己是一名“中文学生”会有所帮助。

康明凯称，“那感觉就像是从地狱来到地狱边缘。”他说“如果我直接进拘留中心，那感觉会很可怕。但经过单独监禁后，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

康明凯随后在监狱里度过了两年。这段时间，他有狱友，有透过有机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还有自由走动的空间。

他说，为了生存，他决定“颠倒一下”，在审讯间隙，他学习中英词典，并逐小时阅读中文书籍，以提高自己的语言知识。

“加拿大政府没有做好准备”

2021 年 9 月 25 日，康明凯和斯帕弗于美国东部时间周六上午 8 点前乘坐加拿大皇家空军挑战者号飞机抵达卡尔加里。

这两名男子被中国非法拘留，显然是为了报复华为在温哥华逮捕首席财务官孟晚舟。孟晚舟是应美国的要求在温哥华被拘留，以面对与美国对伊朗制裁有关的欺诈指控。

在针对她的引渡案被撤销数小时后，两名男子就飞离了中国领空。

康明凯向加拿大广播公司新闻台表示，加拿大需要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并制定相应的策略，以应对可能激怒中国这样的国家的逮捕或行动。

康明凯称，“由于多种原因，加拿大政府没有做好准备。 美国政府也没有为逮捕孟晚舟可能带来的反噬做好准备，所以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该怎么做。”他说，“我认为他们最终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他们派出了许多真正合格、有能力、干劲十足的人员，所以我并不指责他们所做的努力。”他说，“但从很多方面来看，我认为采用不同的方法和更快地了解问题可能会更快地解决问题。”

康明凯回忆被拘留期间与女儿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曾被中国关押近三年的前加拿大外交官迈克尔·科夫里格 (Michael Kovrig) 告诉加拿大广播公司 (CBC) 新闻首席记者阿德里安娜·阿瑟诺 (Adrienne Arsenault)：“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惊奇的感觉。”

康明凯的伴侣给女儿播放了他录音，并展示了父亲在世界另一端被关押时的照片。康明凯终于回到加拿大时，他们的女儿已经两岁半了。

康明凯“所以她立刻就知道我是爸爸，”他说，“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我们一起开心地玩耍。”

出狱后的第二天，他们三人带着狗去公园散步。他记得那天阳光明媚，树木葱茏，鲜花盛开。

康明凯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奇妙的感觉，一切又都变得新鲜而美好，我推着女儿荡秋千，她对妈妈说，‘妈妈，我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