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rce: The Pakistan Development Review, Winter 2015, Vol. 54,
No. 4, Papers andProceedings: PARTs I and II The 30th Annual
General Meeting and Conterence ot the Pakistan Society of
Development Economists Islamabad, December 2- 4,2014(Winter
2015),Pp. 301-312
但这些问题一直是许多社会科学探讨的背景,包括许多经济理论。然而,我认为,总的来说,在过去的四五十年里有影响力的理论并不完全令人满意。这正是詹姆斯和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起点,特别是关于繁荣演变(evolution
of prosperity)的这一问题。此外,我们还关注了制度的演变(evolution of
institutions),即社会的正式和非正式规则,以及它们在经济、政治和社会中的运作。然而,这些理论的重点通常放在像地理因素这样的方面(这在经济学家、其他社会科学家甚至物理科学家中都很常见),认为气候地形(climate
topography)、资源环境(resource environment)和疾病环境(disease
environment)是长期经济发展的重要决定因素。
经济学家中或许更流行的一种观点是我们在书中所称的无知假说(ignorance
hypothesis),或者你可以称之为“善意但无知的领导假说”(good and ignorant leadership
hypothesis),即政策是重要的。当然,如果你采用一项抑制创新并阻碍投资的政策,这必然会产生影响,但也可能是那些政策由没有受到足够制约的领导人制定的,这意味着领导人有能力和自由选择好的或坏的政策。根据这种观点,繁荣源于好的政策,贫困源于坏的政策。然而,有时领导人会选择好的政策,有时会选择坏的政策。这种观点在经济学中根深蒂固的原因在于,经济学作为一门科学既是实证科学(positive
science),也是规范科学(normative
science)。在实证方面,经济学的许多成就,比如分析市场如何运作的研究,都是顶尖的。然而,在规范方面,总是涉及市场失灵(market
failure)和解决市场失灵的讨论。因此,经济学自然倾向于这种观点,即如果有坏的决策,我们可以解决它们,我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当然,另一个促使我们喜欢这种观点的偏见是,它并不真正涉及领导,经济学家往往扮演顾问的角色,我们倾向于认为好的顾问很重要,所以这个“繁荣和贫困源于好与坏建议”的观点相当具有吸引力。不过,我还是要说,这并不是特别相关。
今天我想做的并不是深入探讨我们在书中详细阐述的论点,而是试图解释我们的出发点。换句话说,我想解释为什么我们认为这些特定的方法并不那么令人信服,同时也会稍微提及一下统计工作。我想通过一个故事来讲解。因此,首先让我解释詹姆斯和我提出的替代方案。当然,这不仅仅是我们的观点,它是建立在他人的研究基础上的,尤其是道格拉斯·C·诺斯(Douglas
C.
North)的研究。他是影响深远的经济历史学家之一,提出了类似的观点,我们的研究是在他的基础上进行的延伸和扩展。思考这一点的最佳方式其实是回到我们第一次上的经济学课程,或者回到你在入门课程中教授的经济学课程。
当然,以上内容都做了很大的简化。没有一个社会拥有完全理想的多元化(pluralism)和权力分配(distributional
political
power)制度。然而,这些理想类型有助于我们思考问题,并为我们提供了比较的标准。关键在于,即使你会发现有些社会同时存在攫取性和包容性制度的混合形式,但仍然有些社会开始从攫取性政治制度向包容性经济制度迈进。最终,包容性经济制度和包容性政治制度会相互促进,形成正反馈。而巴巴多斯的例子表明,攫取性政治制度和攫取性经济制度也是相互支持的。在巴巴多斯的案例中,这一点非常清晰。如果他们没有攫取性政治制度,并且给奴隶一些发声的机会,奴隶最不可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奴役制度。
我认为,也许最好的论证方式是通过一个历史实例,这就是我将要简短说明的内容。特别是,这本书的很大一部分内容致力于如何将这一理论应用于当今的情况,而由于时间限制,我不会详细讨论这一点。我认为,理解这些问题的最佳起点莫过于美洲的殖民化的初期。在那里可以看看一个不太出名的征服者(conquistador),胡安·迪亚斯·德·索利斯(Juan
Diaz de
Solis)。他于1516年开始了对今天的阿根廷所在地区,即南美洲南端的殖民活动。这与科尔特斯(Cortés)统治墨西哥的时间差不多。然而,索利斯的殖民努力是个巨大失败。实际上,索利斯被一群查鲁亚人(Charruas)处决了。查鲁亚人和克兰迪人(Querandi),即当时阿根廷的印第安部落,完全不符合西班牙人的预期。他们是零星分布的、机动性很强的、非定居的、没有层级结构的印第安部落。他们非常好斗,但最重要的是,他们无法轻易被捕获,更不能大量捕获并用于劳动。
这不是西班牙人所预料的结果。实际上,他们希望能够捕获所有的黄金和白银,并让当地印第安人劳作。当计划失败后,饥荒时期就开始了,于是他们离开了这一地区,几乎放弃了努力。就在此时,另一位征服者胡安·德·阿约拉斯(Juan
de Ayolas)沿着巴拉那河(Parana
River)向上航行至巴拉圭,发现了另一个印第安部落,即瓜拉尼人(Guarani)。瓜拉尼人虽然不是阿兹特克人(Aztecs)或印加人(Incas),但与查鲁亚人和克兰迪人已经截然不同了。他们符合西班牙人对印第安人的期望:他们是定居的,人口密集,而且有自己的层级结构,拥有国王和贵族。这样的社会结构正是西班牙人可以驾驭的。他们立即征服了瓜拉尼人,宣布自己为精英阶层,与瓜拉尼人的公主通婚,并让他们开始劳作。西班牙人利用瓜拉尼人现有的攫取性的制度,将其改造为自己的需求。这类制度后来演变成了大授地制(监护制)(encomienda)(注:16—18世纪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殖民地实行的在形式上类似西欧采邑制的一种封建性土地制度)——包括强迫劳动、米塔制(mita,即矿山中的强迫劳动)等制度。这些制度与瓜拉尼人、印加人和阿兹特克人中的类似制度几乎同时开始发展起来。
这些人签订了一份合同,合同规定弗吉尼亚公司将支付他们的费用,作为交换,他们需要在一定年限内以非常低的工资为詹姆斯敦殖民地工作,受到该殖民地的控制。这与现在人们阅读美国历史时,所想象的那些清教徒和其他殖民者的形象完全不同。为了让你更好地理解这一点,以下是时任殖民地总督托马斯·盖茨爵士(Sir
Thomas Gates)和副总督托马斯·戴尔爵士(Sir Thomas
Dale)的一句话:“任何人不得逃离殖民地投奔印第安人,否则将被判死刑。任何人偷盗公有或私有花园或葡萄园中的食物,或偷窃玉米穗,均将被处以死刑。殖民地中的任何成员不得将该地的商品出售或赠予船长、水手或水手长,若将物资私自运出殖民地,则将被判处死刑。”因此,这并不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殖民地,几乎所有的违法行为都可能被判死刑。更重要的是,那些伤害了弗吉尼亚公司利润的行为会被判死刑,包括逃跑,因为契约劳工对公司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资产。更糟糕的是,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与他人进行交易,弗吉尼亚公司希望你按照他们的指示生产,并剥夺你所有生产的剩余,这是他们赚钱的方式。
然而,开放的边境、与印第安人一起生活并进行私人交易,比受制于托马斯·盖茨爵士(Sir Thomas
Gates)和托马斯·戴尔爵士(Sir Thomas
Dale)的统治要吸引人得多。在殖民地建立后的短短11年,他们放弃了努力。他们意识到,无论是利用当地居民还是契约仆人(indentured
servants),都无法奏效。因此,他们提出了一个巨大的创新,尽管这并非出于自愿,也不是他们的初衷。然而,他们别无选择。他们认为自己无法继续管理这个殖民地,于是做出了美洲——无论是北美还是南美——从未有过的举措。这个创新就是引入了私有财产(private
property)。他们允许人们按照“头权制”(head-right
system)获得土地。每个契约仆人和定居者都会获得一块土地,并可以随意处置。然而,有一个陷阱。托马斯·盖茨爵士和托马斯·戴尔爵士曾威胁说,如果你出售自己生产的玉米穗,将会受到惩罚,但现在他们告诉人们,他们拥有财产权,并由他们来担保。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心存怀疑也不难理解。简而言之,1618年,经济制度与政治制度之间产生了脱节。经济制度开始向包容性(inclusive)方向发展,而这是第一次在政治制度上也向包容性和设立议会的方向迈进。类似的情况在其他殖民地也屡屡出现,比如在马里兰(Maryland)和北卡罗来纳(North
Carolina),也观察到了同样的模式。那些获得垄断权的公司试图建立攫取性制度,但由于条件与南美洲不同,他们失败了,最终被迫让步,采用了更具包容性的经济和政治制度。
同时,我们也要思考如何真正摆脱攫取性制度,走向包容性制度。书中的观点类似于逐步迈向包容性的一步一步行动。我们也详细讨论了社会如何能够打破攫取性制度的锁链。但有时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出现我们称为“寡头政治的铁律”(iron
law of
oligarchy)的现象?人们尝试向包容性制度迈出一步,但某种力量将他们推回,甚至进一步陷入攫取性制度。最后,我们广泛讨论了为什么在攫取性制度下的经济增长非常不同,为什么它无法产生创新和技术变革,从而导致更为持久的经济增长。我们也探讨了政策陷阱,而不是提供清晰的解决方案或一刀切的方法来创建包容性制度。这是一个政治过程,没有简单的公式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