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阿玲

漂亮的阿玲 方汀 我的好友阿玲, 去世已经整四年了.我常忍不住把阿玲的故事告诉别人, 听故事的人常常鼓励我应该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因为阿玲的一生很奇特. 阿玲是犹太人,长的特像名演员伊利莎白.泰勒.我与阿玲的相识很偶然.十一年前, 我们住在公寓里, 我常带着蹒跚学步的儿子散步.一次, 我下楼时碰上阿玲,彼此点头说 “Hi”, 因为阿玲真的很像泰勒, 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幸亏阿玲很友好, 对我无理的盯视不以为忤, 或许她被别人这样看惯了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知怎的我们就开始聊上了.她告诉我她住一楼, 刚好在我们楼下, 我们是一个门洞的邻居.我这才发现, 原来阿玲是楼下麦克的女朋友.我们家和麦克可谓 “不打不相识”.我们刚搬进这个公寓的第二天, 麦克就来敲门, 问那辆新的小红车是不是我们的, (说实话,麦克长的有点像坏人) 我先生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知我们的车碍着他什么了?心里正嘀咕着, 麦克说 “我不小心倒车时撞了你们的车, 跟我去看看吧”.先生跟他去看了回来, 正是我们的车被麦克撞了, 麦克让我们去修, 发票找他报销.其实, 麦克完全可以不承认是他撞的, 我们并没证据证实是他的车撞的, 他倒车时又没人看见, 可是麦克还是主动来报告并承担了500元修理费. 我和阿玲说了认识麦克的过程, 我们都觉得像他这样诚实的人很少见.我和阿玲越谈越投机. 第二天, 阿玲来敲门,让我带儿子去她家坐坐, 她要介绍个朋友给我.这个新朋友叫露易丝, 是有两个儿子的美国人, 与阿玲一样从纽约搬来的. 露易丝带来大包小包的儿童服装, 一定要我收下, 说都是她儿子们穿过的旧衣服, 希望我不要介意.当时我和先生刚脱离贫穷的学生生活, 我出的车祸报销了家里的车子不算, 还得陪对方的损失, 经济上还是很紧的. 露易丝拿来的衣服, 给我们省下了不少钱, 儿子一直穿到五岁. 露易丝, 阿玲和我很快成了好朋友,我们常再一起聚会. 一天, 阿玲问我对麦克的看法, 原来麦克向阿玲求婚了. 阿玲告诉我, 麦克是越战老兵, 结过婚生过子, 从越战回来就离了婚, 儿子们归前妻.我觉得至少麦克很诚实, 看上去是靠得住的.我说了我的看法, 阿玲也表示认同.过了几天, 阿玲告诉我她和麦克结婚了. 麦克拿出一张照片, 问我能不能认出是谁? 照片上是一个巨大的胖子, 阿玲说是她年轻时照的, 她曾胖到三百磅. 阿玲只有一米五五左右, 我们认识时她很苗条, 大约只有一百磅.我拿着照片看了半天, 看出阿玲的脸还是有点像, 只不过胖得有些变形. 阿玲告诉我, 她曾结过婚, 未生育, 前夫很有钱, 但不爱她, 所以离了婚. 阿玲离婚后, 一度自暴自弃, 每天吃个不停, 终于吃到三百磅,每天只能躺在床上, 什么事都做不了. 医生告诉阿玲, 再这样下去, 只有一死. 阿玲听了医生的建议, 做了胃的 “结扎”手术, 就是当今很时髦的用订书丁把胃订成原来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小, 人为地控制胃容量, 迫使胖子减肥的方法.果然不错, 两三年后, 阿玲终于苗条了. 苗条了的阿玲想换种活法, 就搬来凤凰城. 阿玲与麦克的相识与相爱, 有点罗蔓蒂克, 更像是前世定下的姻缘,亚省共和报曾登文介绍,可惜我把剪下的文章弄丢了, 好在大致还记得文章介绍的故事. 阿玲来凤凰城不久, 常与友人一起去一间叫做 “好愿” (Good Wills)的旧货店逛. 阿玲第一次在店里遇到麦克是麦克刚从越战回来不久, 两人仅仅打了招呼, 交换了姓名.十几年后, 两人又在同一家店相遇, 两人同时认出对方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真是 “一饮一啄, 莫非前定”? 这一对有缘有情人就在“好愿” 旧货店正式结了婚. 随着与阿玲来往的增多, 对阿玲渐渐有了更多的了解. 阿玲做了胃手术后, 一直遵医嘱每日少食多餐, 每隔两小时要吃一点东西, 吃起来只能是一两个盎司,喝水也只能一次几口而已.奇怪的是, 阿玲常常吃完就要去厕所吐, 好像不太正常. 我有一次对阿玲说了我的看法, 她也知道这似乎不正常. 一天, 阿玲告诉我, 医生给她做了个检查, 发现食物都从食道反流出来, 医生说以前的胃手术失败了, 要重新手术. 阿玲又上了手术台.没多久, 阿玲 看上去好像康复了, 也能吃东西且不再吐了. 我们都为阿玲松了口气. 阿玲却开始担心, 现在能吃东西了, 会不会很快又发福呢?毕竟, 阿玲已经五十多岁了.我就劝阿玲,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不吃太多, 应该不会胖起来的. 几个月后, 我们搬去新公寓, 阿玲和麦克也搬去另一间公寓了.虽然我们不再是邻居了, 但我们的友谊还在. 我生女儿时, 阿玲和麦克都来看我.当时我觉得阿玲的脸色有点白, 问她身体怎样, 她说自我感觉尚好.几周后, 阿玲打来电话,说有点感冒, 胸口痛. 我当即劝她去看医生.果然不出所料, 阿玲的胸痛是心脏病发作.从此, 阿玲开始了与病痛斗争的旅程:三次开心大手术, 无数次小手术, 最后是换肾手术. 麦克愿意捐出一个肾, 可惜阿玲不能用麦克的肾,只好边定期洗肾, 边等着合适的肾.那时我和阿玲住的远了, 不能常见面, 只能常打电话. 阿玲自己病成这样, 始终对我们一家很关心.我住院开刀时, 阿玲和麦克带着阿玲亲手做的花篮来看我, 那时阿玲已经完全残废, 坐在轮椅上了. 阿玲告诉我, 她在画石头,做花篮.麦克的朋友偶然发现了阿玲很有艺术才能, 她画的大石头, 做的花篮, 很有艺术性. 麦克和他的朋友们就把阿玲画的大石头, 做的花篮或拿去卖, 或拿回家做装饰, 得到一些钱就付欠的医疗费. 最后一次见到阿玲,是在她的六十岁生日聚会上.我给阿玲带去了从中国探亲带回来的饼干, 阿玲高兴的跟孩子似的, 逢人便让 : “快尝尝, 我好朋友从中国带来的饼干.”那时阿玲刚换好肾不久, 每天要吃抗排斥的药, 家里欠了一大笔医疗费. 阿玲看到我们都参加了她的生日聚会, 非常高兴. 阿玲告诉我们, 她和麦克去加洲参加亲戚的婚礼, 人们误认阿玲为玉婆泰勒, 对她欢呼, 请她签名, 那个令人“开心的误会”,令阿玲和麦克乐不可支. 聚会后没多久, 麦克打来电话, 请我们去参加阿玲的葬礼, 阿玲终于放弃了与疾病的斗争. 安息吧, 阿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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