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妇婴2楼的走廊上,两边靠墙的椅子上坐满了不同年龄的女人。冠男陪天薇坐了下来,等医生叫号。冠男看着这些女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好奇感。她们都是来看妇科的,可都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什么样的疾病,使如此多的女人们来为自己的身体找健康呢?冠男仔细打量着每个女人的衣着,表情,坐姿,判断着她们的职业。她发现还是年轻的女孩居多,这么年轻就知道鸭嘴钳的滋味,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她下意识地收紧了腿。可怜的女人们,为什么多半总是她们柔弱的身体在承受欢乐过后的痛苦呢?难道上帝真的决心将当初对夏娃听信谎言,偷吃禁果的惩罚进行到底么?那么亚当呢?他就没有错了么?同样付出了爱的两个人,男人因为少了许多的顾忌,所以只要他们不想,就永远都不必付出代价。 冠男觉得自己好象想远了,忙把思绪拉了回来。她注意到天薇一直都没说话。她伸手搂住了天薇的肩,感觉出她在微微地抖,手也是冰凉冰凉的。冠男安慰她,“现在不想还来得及。”“我的确不能要,情况不允许,”天薇低声说,“可我很矛盾。。。”“要不要和罗瑞说一下?”冠男没有告诉天薇她打过电话的事,她想,如果罗瑞的出现能使天薇轻松一点,那么他的一切缺点也可以忽略不记了。“不要,”天薇仍然很坚决,“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逼他对我负责。”哎,冠男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不知天薇知道了罗瑞对这件事的态度后会是什么感受。你没逼他,我逼了呀,可他愿意负么?冠男暗暗为她不值。 可这时候,什么都不能说了。“方天薇。。。”喇叭里传来了医生的声音,天薇怔了一下,冠男握住她的手,“还有我呢。”两人一起进了诊室。医生问了几个基本的问题,就给了天薇一个小塑料杯,让她去验小便,说是要确认一下。化验的时间很短,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尿检是阳性。两个人又回去找医生。“你确定不要了,是不是?”医生面无表情地问,“恩。。。”天薇的声音小的象蚊子,“那你要刮宫了。”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你已经有7个星期了,过了药流的时间了。”“会很痛么?”天薇担心地小声说,“怕痛?怕痛怎么不早点?要么你就生,生更痛。”医生每天都会遇到无数个象天薇这样的病人,恐怕早都忘了“同情”两个字怎么写了。 冠男站在天薇身后,紧紧地握住她一直在抖的肩。她明白天薇这么迟才发现怀孕的原因。销售这样的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包括她自己在内,经期都会很不准。有时,几个女同事聊天的时候,甚至发现,有的人一个月来2次,有的2个月来一次,难怪天薇这么迟才发现怀孕的事。“大夫,您就不能温柔一点么?”她实在忍不住了,“瞧您说的,好象谁乐意这样似的。”她不能容忍医生在天薇最脆弱的时候还在以这种语气讲话,也许对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如果没有苦衷,又有哪个女人愿意作出这样身心都受折磨的决定呢?医生瞟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埋头写单子了。 拿着缴好费的单子,上到3楼,又是两排等待的女人。冠男对天薇笑笑说,“你看,还挺多人呢。”天薇回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还是要各自承担各自的痛呀。”冠男不说话了。人生其实也是如此,再多的人一起走,再多的时光一起分享,到头来,痛苦却往往是一个人的。不知怎的,她想到了《曾国藩》书里的一句话,“打掉门牙和血吞”,这是对女人的这种痛苦最好写照。 终于到天薇了。冠男在后面轻推了她一把,“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看着天薇忐忑不安地走进手术室,冠男稍微松了口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都是胡说八道,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感觉怎么去安慰天薇呢?只好说些再普通不过的话,真实的痛苦只有靠天薇自己去面对了。她拿出手机来,告诉罗瑞他该来了,“你就假装路过好了,我陪她在门口拦车的时候,你出来就行了。”冠男再三叮嘱罗瑞,电话那边,罗瑞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大约15分钟后,天薇出来了。脸惨白惨白的,虚脱了一样,挨着个凳子就蹭了下去,“怎么样,还好吧?”冠男急忙上前,“恩,”天薇小声哼哼着,“其实不象她们说的那么疼了,”她勉强地朝冠男微笑着,“就是腰酸的要断了一样。”天薇的手一直撑在腰部,“你这个样子怎么和你妈交代啊?”冠男心疼地说,“没事,我就说我在家休息几天,天天睡呗,我妈不会管的。”冠男看着天薇憔悴的样子,和15分钟前判若两人,难过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多坐一会儿,等你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再走。”冠男挨着天薇坐下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时的天薇乖得象个小孩子。冠男觉得自己的眼泪在往上涌,这是何苦呢? 等冠男搀着天薇一步一步挪到医院门口时,罗瑞按时出现了。“哎呀,怎么是你?”冠男怕他露馅,赶忙先开了口,“恩,我正想问这句呢。”罗瑞的表现出人意料的镇定,仿佛他是真的在此“巧遇”了冠男她们一样,“哎呀,薇薇,你怎么拉?不舒服么?”罗瑞自然的叫冠男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打过电话的那个人。“哦,没有,”天薇有点慌,因为罗瑞的突然出现,她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有点肚子痛。”“那我陪你回家,好不好?”罗瑞已经从冠男手里把天薇揽了过去,“恩。。。”再倔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此时的天薇象只猫咪一样蜷在罗瑞的怀里。 “谢谢你哦,冠男,改天一起吃饭!”天薇甜蜜而疲倦地微笑着,趴在车窗上对冠男挥手。“呵呵,好的,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冠男也朝她挥挥手,她注意到天薇身后的罗瑞也在微笑着,她的心沉了一下。 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冠男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作了件好事还是坏事。她帮罗瑞化解掉了一场严重的危机,至少是暂时的。可,罗瑞自然而然的态度叫冠男很不舒服。她这样做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天薇,可为什么结果让她觉得她保护的是罗瑞呢?天薇身体上的痛苦虽然是只能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可她精神上的呢?罗瑞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会装的那么象,一丝痕迹都不露的就骗过了天薇?甚至如果不是冠男自己的主意,她有可能也会相信这场表演。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哦,天呐,我都干了些什么?冠男在心底呻吟着。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冠男想在衡山路上散散步,也许能使心情舒畅一些。这个季节的衡山路是最有情调的了。路两边高大的梧桐开始落叶,人行道上,不时会有叶子从树上旋下来,静静地躺在那。冠男随手拾了一片,拿在手里转。心想,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那么男人呢?何尝不是如此?有时他们会比女人的心机更深。当女人爱了的时候,她是最感性的,所有的理性已经被压制到了最地层。而男人即使在热恋中,感性的同时也还保持着那点理性,随时给自己后退的余地。于是,就象这叶子,随着季节的转换,女人的旋落,是以为自己已经经过了最美好的时光,无怨无悔地陷入了爱情。而男人的旋落,是知道一段最美好的时光该结束了,他们等待的下一个枝繁叶茂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