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里有句著名的论断: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精要地概括了“任其自然,行住坐卧皆是佛“的度人命题。但佛教在中华大地的自度却要花写笔墨才能讲个脉络。
佛教传入我中华,有其备受欢迎、势不可挡的一面,也有其屡遭阻挠、限制压抑的一面。翻阅史书,一面是无数佞佛信佛的帝王将相、文人学士,他们醉心於佛法的博大精深;坚信佛教能陶冶人心,有助风化;更为果报之说和感应之迹而震撼。另一方面,中国儒家正统的代言人之非佛者,前仆後继,不绝如缕。在我看来,两类人信佛不信佛的对立,无论他本人的身份是帝王还是百姓,实质前者站在重学术的知识分子立场上,後者站在重政治的封建统治者的立场上。两者的统一,反映了中国文化对佛教的要求和处置—— 欢迎、容纳和吸收佛法的形上探索、信仰追求和道德戒律,以至偶像崇拜、礼仪习俗。
同儒家严密成熟的政治人伦观念、制度和传统相比,佛教参政的条件和手段太不具备了。历史上,沙门法师直接参政的,很少有成功的,甚至很少有好下场的。真正明智自觉的僧人,无不抽身退步,避免直接参政。作为一种历史趋势,佛教唯一的道路,是通过百姓的日常薰习,促使人心向善,移风易俗而有功於国家,唯此方能避免政治上的排斥迫害,进而获得统治者的支持。在经济上,寺院僧团只能在争取檀越布施的同时,实行农耕、力争自给自足,方能为以农立国的封建中国所接受。然而这一切外在的谋生方式,又绝不能干扰和改变佛法信仰和理论特色,不能降低了佛家清净无为、超然出世的形象和素质。
一句话,佛法自度之精髓,就在於全面的生活化,在红尘中看穿红尘,在名利中不计名利,在生死中勘破生死!结果南宋以後的禅僧,则「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礼拜帝王,交通王公大臣、文人学士,宏化百姓。自此,才有了“盖禅如春也,佛经则花也。春在於花,全花是春;花在於春,全春是花。此一枝花,疏影撩人,暗香浮鼻,其谁为破颜者?
写于2004年8月21日多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