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读书没有什么人指导,只是自娱的方式。读书自然读得也不得要领。初中的时候,书的来源多数是从比我大不丁点儿的小姐手里辗转得来。再大些时候,就是顺着同学朋友,及朋友的朋友的读书经历,按部就班地拷贝,只是拷贝的人数越发多了去了。读琼瑶小说的时候,里面的很多歌也被我一并记下,且多有背诵,
“问雁儿,你为何流浪?。。。问雁儿,你为何飞翔?。。。。问雁儿,你可愿留下?。。。问雁儿,你可愿成双?”
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18岁时开始问津爱情。之前,我只用我全部的心思和热情去想象爱情的模样。
若是爱他的我,爱我的他辜负了我,我就死在他面前,让他生生世世后悔,用一生来缅怀我。当我为书里面的离去的爱情无法忍禁的时候,我就别具心痛地这样想。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改变了这种爱情观--也许太多的爱情故事让我来不及去追逐,所以只有快乐的爱情,我才接受它毫发无损的美丽。我对第一个男朋友曾经说,“你如果让我哭三次,我就离开你。”
后来读的《简。爱》和《呼啸山庄》里的男女主人公无不是沿着琼瑶的爱情小说的路线去阅读和理解的,特别是前者。其实奥斯汀的很多小说,比如《傲慢与偏见》等等都和琼瑶小说情节和人物的塑造上有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那时候的我,模模糊糊觉得爱情就该是这个样子。
我的好看不好用的爱情的样子让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受尽爱情的折磨。那时候的我多么教条呀,这是爱情吗?那是爱情吗?我不停地质疑,不停地拷问。连他写来的诗,我都一掷到地“这是写给我的吗?每个女孩子都适用!”他终于惶惑地被我弄哭了。
至于《琥珀》,《茶花女》《红与黑》等的小说里面则让我不可思议,欧洲宫廷生活的淫乱,糜烂和某种腐朽的灿烂让我新奇不已,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窥求其间的一个群体的秘密。其实读书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隐私的习惯,我一直不喜欢和人谈论,分享其中的细节:那是我的青灯古卷的昏黄和迟缓,在岁月的河流中勇步不前的停留和踯躅。慢慢地延至书中的人物角色的言论和某种情节的超常在心里的疑云也渐渐形成越来越多的淀积,厚厚地糊在我的心底,和我平常的生活日日相伴相随。
这种初识之后经久难忘的感觉就象我从小看美人却看不懂,以为凡是明星就是漂亮的。至于推至生活中,发觉那些个看起来顺眼的,就都是美女了,这才有了心得。我小的时候,有些痴性,美丽固然不知道,连想念是什么样子也不懂,由此一直到读了高中,才学会用这个词来表达自己的某种情绪。而之前,那种简简单单的二个字竟然是要用一千个字来加以细细加以描述的。由此可以分辨,我一直是个一个不知节俭的人。
其实大约在我五岁的时候,就隐约可以知道我们家至少有二个美女,一个是风华正茂,长我12岁,一直是我心目中堪可期盼的大姐。她是在文革中度过十年读书生涯,在学校饰演样板戏李铁梅而被人记住的美女,我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被人介绍,就是被冠以某某的最小的妹妹一说,仅此也已令我倍感荣幸,我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她的光环之下的,就是阳光明媚下一个苏醒不来的困顿,昂着头又一下子要栽进去。照片中的她刚高中毕业。是在下放农村之前和要好的女同学的一寸黑白合影中,一直令我牵挂和出神的她的青春的丽影。
一我对于大姐的母亲般的依恋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悉心照顾,而是她的荣光的普照,在我心头无端端地生出许多春天的暖意。我小时候一直远远近近地跟随着她,在我弱小的年月守候着她就象守护自己的温柔,典雅,端庄的月亮神。我小学的时候执意要穿上她留下来的,奶奶用手缝制的带大襟的暗红色罩衫去上学――那还是她N年以前演《红灯记》的演出服装。我不介意别人不一样的目光和议论,在不合时宜的穿着之中只感觉她的昔日的辉煌再现。我丝毫不介意时光的流逝,不介意她的美丽面具下是我的澎湃流淌着的心。
但这种辉煌的真正到来是在大姐和全家人应邀来参加婚礼的时候,在上海的街头,落步于我身后数米之外,突然指着我的身影对我嫂子感慨,“小妹现在真的令人刮目。”那一刻,我的青春仿佛才大白于天下,有了张扬的气势。包裹着的靓丽才解开了系带,偕着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种子发芽,种子开花。都在该来的时候来了。
我们家那时候的另外一个小美人是届时只有7岁可爱伶俐的巴掌大的小姐,和她走在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突然转过头来,“这是谁家的小囡囡,生得这么粉团可爱”。“我们家的。”和她一前一后走来的的我马上愉快地应答。简单的几个字则令迎面的路人更加称奇了。“嗬,是你们家的呀。”她才不认识我是谁呢。小姐的女儿和小姐小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看着她精白粉质的小脸,异常灵巧的眼神,尖尖的下巴和薄薄地随时都要的开启的唇翼,她的小小的哭泣都仿佛碧玉上露珠冷不丁地滑落,突然令人恍惚地想用手去接。我忍不住央求小姐,“送给我做女儿吧。”这样,我就可以圆我今生今世的梦想了。
我一直对小姐非常疼惜,她出嫁的时候,我不远千里从大学里赶回家送亲,就是为了不可名状地遗憾和送别她的冰清玉洁。她的凝脂,细瓷般的肌肤,和她的本真,纯洁和率直也一起和我告别。一种细细的温润的,被敲碎的裂痕在我的心中无限荡漾开来。假如说女孩子真的象水,就是那偶尔划过的碧痕也令我心神突突不宁。
小姐就这样从我心里走出去嫁给了别人,成为人妇。就象我自己交付了我的全部的繁华落尽的青春,我仿佛一直以来只是她的影子,现在我才重归我自己。漫长的期盼,漫长的等待原来只是为了告别。
。。。
对于书,那时候总是不断地需求和渴望着。乃至书和书的出处一样记忆之中,倍感清晰。最奢侈的时候是高中时,一个女同学特别喜欢琼瑶,每天上课都要开小差读她的新的小说,而我则跟风,每天在寝室熄灯后,躲在被窝里打电筒一看一本。我是优等生,既不敢浪费白天的时间,就只好跟周公借些时间,却也养成了一目十行的阅读习惯。
高考之后的那个炎热的夏天,我的小学时候的朋友的爷爷迷上了武打书,不论金庸,梁羽生,温瑞安还是某某某,都并列其中,之后辗转到我的朋友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册,一大箱子了。那是第一次,我在书面前,举手无措,不知道该先拣那一本看了。
1/16/2005
后记
本来要赶着写完《拿破仑传》的读书笔记,写着写着又写偏了。只好再找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