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宁回来,杨红把陈大龄参加讲师团的事告诉了他,说:“我也想报名参加讲师团,我可以到你老家去教书。”
周宁说:“你别说起风就是雨了,你到那种地方去,过不了几天就会哭着要回来的。陈大龄也是吃饱了饭无事干,肯定是想分学校一室一厅的房子。”
杨红觉得周宁无缘无故地就不喜欢陈大龄,就说:“别人陈大龄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小人。住什么房子他根本不在乎。”
周宁就呲地一笑:“他不在乎,那就别搬过去,怎么还装修得热火朝天的?总之他那人不太正常的。楼下小龚为了不去讲师团,专门出钱请医生给他开骨节核的证明。大刘呢,就赶快让他老婆怀孕了。只有陈大龄这样的人,癫癫狂狂的,才会想起跑那种地方去。像你这样没受过那种苦的人,说想去还可以理解。像我这种尝过那番苦的人,一旦逃离了那个地方,就再也不想回去了。陈大龄下过乡,那个罪还没有受够?真的搞不懂这种人。”
杨红说:“可是我总是要去的,听说年轻的,没下过乡的,都要轮着去的。”
周宁睁大了眼:“你也要去的?什么时候?你去了,那我怎么办?过一个星期就坐汽车去看你?乡下的路,颠颠簸簸的,只怕是颠到了骨头都散架了,想做都做不动了。”
杨红觉得他想来想去,最后都落脚到“做”上去了,也就不再在周宁面前提讲师团的事了,今年自己是去不成了的,系里把课都排好了,以后再说吧。
杨红就在那里扳着指头,算陈大龄还能在H 市呆多久,一算就吓了一跳。如果九月初就走,那就只有十天左右了。杨红就觉得心里很难受。想到这一点,又很惶惑,我这是怎么啦?爱上陈大龄了?我是结了婚的女人,怎么可以爱上丈夫以外的男人呢?真的不能再跟陈大龄来往了,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但她又忍不住想跟陈大龄来往,就在心里说,只是一般同事,一般朋友。他要下乡去了,我送点东西总是可以的吧?杨红就挖空心思,想送一件又实用又贴身的东西给陈大龄。最后就想到做一个被套给他,这样他洗了被子就不用缝,一装进去就可以用,而且又是天天要用的,还贴身。想到贴身,杨红又觉得脸红了,为什么我要送他贴身的东西?真是不可救药了。
鬼使神差地,杨红就跑到街上去买了布,回到家就裁好了,用缝纫机缝好,怕拉链会夹了陈大龄,还专门用了暗拉链,从里面拉上,这样就不会划破陈大龄的皮肤了。还剩了一些布,杨红就做成两个枕头套,又用另一个颜色的布剪成提琴和蝴蝶的图案,绣在枕头上。一切都做好了,就拿到陈大龄房间去,看他喜欢不喜欢。
陈大龄自然是赞不绝口,说杨红太费心了,又说提琴的颜色、蝴蝶的颜色与枕头的颜色深浅相配,绝了。说完就掏出钱来,一定要杨红收下。
杨红把钱扔在桌上,说,这是对你参加讲师团的鼓励,不收钱,连学校都要鼓励你的嘛。
陈大龄就一再坚持,说学校鼓励是学校鼓励,你刚参加工作,钱也不多,我工作时间长了,比你宽裕,心意我领了,钱是一定要给的。说着,就抓住杨红的手,把钱硬塞在她手里,又把她的手握拢,不让她把钱丢桌上。
杨红被他抓着手,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好想贴在那个胸膛上,闭上眼睛,就贴那么一会。但她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想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样,心里乱糟糟地想,以前就觉得世界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他碰你一下,你就恨不得冲十遍澡,甚至把他碰过的那块挖掉;另一种是如果他碰你,你不会反感,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或者丈夫,他碰你是合理合法、天经地义的;现在看来还有第三种男人,就是你看到他,明知你不该碰他,他也不敢碰你,但你就是渴望被他抱在怀里。。。
陈大龄见杨红突然不跟他争着退钱了,发现她正愣愣地看着他的胸脯,便很快撒了手,有点不自然地走到一边去,讪讪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被套和枕头我从今天起就开始用。”抖开一看,有两个枕头套,就笑着说:“怎么有两个枕头?我用一个就可以了,剩下的那个你用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赶快声明,“我是说,你拿回去用,不是----”。
杨红见他这么泰然自若的人也有不自在的时候,觉得很开心,忍不住笑起来。
陈大龄红了脸,自嘲地说:“算了,不说了,越描越黑。”
杨红见他这样,越发大胆,追问一句:“听说口误都是内心世界的反映---”
陈大龄的脸更红了,把眼光逃向一边,说:“弗罗伊德的话你也信?”
杨红见他窘成这样,发了慈悲之心,岔开话题,问他:“听别人说,你为了供你弟弟读书,连婚都不结?”
陈大龄缓过气,镇定起来,笑着说:“这个版本还不错,让我弟弟做了替死鬼,怎么没人把我树立成心灵美的典型?”然后解释说,“其实供我弟弟读书跟结婚没有关系,用不着二者必居其一的。我的工资,加上我教琴的钱,养活一个妻子一个弟弟肯定不成问题。我只不过是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你还听到过什么版本?”
杨红格格笑着说:“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你会气死。”
“是不是说我那方面不正常?”
“你怎么知道?” 陈大龄若无其事地说:“人人都在那里传嘛。难怪我找不到女朋友,都是他们把女孩给我吓跑了。”
杨红真诚地说:“其实就算你那方面不正常,还是会有人爱你的,女人不是只要那方面的,女人要的是感情,如果二者必居其一,很多女人宁愿要感情。”
陈大龄饶有兴味地看着杨红:“很多女人包不包括你呀?”
杨红埋下头,不知该怎样回答,心想,他可能只是一般性地问问,也可能是问我会不会为了感情嫁他。
幸好陈大龄很快转移了话题:“以前还想,是不是要摆个擂台,现场表演一下武功,免得别人说我不正常。听你这一说,也不用摆擂台了,别人说我不正常应该是件好事,这样就可以试出来谁是真的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