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 (十九)

果然如保尔所说，没几天，卡罗林就上调了，部门里空出来了一个肥缺，在她们这种部门里当上司是很舒服的，没有销售任务，没有高难课题，任务也就是带众人开开会，写写年终报告而已。JOB POSTING出来，小妹立刻递了RESUME，据说本部还有两个申请这职位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小妹在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人都过了一遍，几个老资格的正在等退休，不会申请，几个年轻的资历本事都不如她，应该构不成威胁。这个职位的直接上司VP，平时和小妹也有不少接触，应该很了解她的能力，小妹想：过年吃饺子人人都有一回，这回也该轮到我了。

第一轮INTERVIEW是HR的那种例行公事，小妹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放在眼里。第二轮INTERVIEW就是小妹熟悉的VP上司和另一个部门经理，谈了将近俩个钟头，问题都是围绕着熟悉的日常工作，小妹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VP又把小妹叫到办公室，开口便说：你这次INTERVIEW得很不错。这句话，使小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VP又接着说：我们做决定的时候也感觉很艰难。希望你理解。我们认为你很多方面都很出色，只是这个职位要求你具有COACHING员工的能力。我们觉得你在这方面经验有所欠缺。所以这次，很遗憾我们不能给你这个职位。小妹假笑着说：谢谢你们给我INTERVIEW的机会。

这件事毁了小妹一天的心情，小妹的性格是想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越得不到越觉得好。假如没这个职位她也做得满开心的，可是一旦有，她就望着那山高想攀上去了。本来这座山并不算高，她完全可以轻易地爬上去，人家却偏偏说她不行，这就使她很窝火。其实，这种结果她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在人家的地盘上，越往上爬越难，何况又是少数民族。按她一瞬间的想法，真想不干了，但是马上就否定了，她也明白，现在这个时代，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人，想来这里干的人多了去啦。再说，凭意气用事的结果又能是什么呢？没了工作，谁帮小妹养房子和车呢，下半年还要负担爸爸妈妈来玩呢。人谁没志气？但是得俱备讲志气的条件。小妹越想越沮丧，越沮丧越觉得自己在此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处境可怜。这种事情决不能跟父母讲，小妹妈要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说她不够努力。这种事情也不能给简妮讲，在小妹心里，简妮是个贤妻良母，而且是个不求上进的贤妻良母，就知道照顾好孩子老公，工作上马马虎虎能对付过去就行了。当然了，如果小妹能有老公孩子大概也会感觉好些，可是她没有，也许以后也不会有。

想来想去，她拿起电话拨了查理的号码。

听到她的声音，查理很高兴，说：咦，小妹，今天怎么给我电话了？

小妹说：没怎么。

查理听出来小妹声音中的低落，问：听上去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小妹叹口气说：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职位啦，没成。

查理说：是吗？别为这事难过了。

小妹说：我就是不服啊，为什么不让我做。本来她做的那些事都是我很熟悉的。INTERVIEW的时候他们还问来问去，要是本来就不想要我做，为什么还要INTERVIEW两个小时，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查理说：嗯，这些人的工作就是INTERVIEW嘛。再说他们没选上你不代表你就没本事，我认为你是最好的。

小妹越说越气：这种破职位，如果换做在国内，根本就不入我的眸子。在这里，倒好像我求他们要这个位子了。也许我当年真不应该出国。

查理说：你这就是气话了。

小妹说：我真想海龟了，现在好多人都海龟，据说象我们这样的，有国外学历，又有工作经验，回去赚个50万不算什么。你呢，有没有想过海龟？

查理说：我去年回去过一次，当然不是海龟，而是休假。在上海深圳两地接触了不少同学，我发现我好像已经跟不上他们的趟了。怎么说呢？不好说是他们变了，还是我变了。

小妹说：你这样说倒提醒我了，我也许应该先回去观察观察形势。

查理嘿嘿地笑。

小妹说：你笑什么？

查理说：我觉得国内来的女人，比如你吧，都象大寨的铁姑娘，任何困难都压不倒，越是挨打越坚强。一说到远大前程就斗志昂扬。

小妹说：我知道你们男人就喜欢小鸟依人状的女人，不过我就喜欢我自己这样儿。

查理说：我也喜欢坚强勇敢的女人。但是不能时时刻刻都要比男人还坚强，那还要我们男人干什么呢？其实你要是偶尔地稍稍低一低头，稍稍表露出女性化的一面，就是很可爱的，比如你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副倒楣样儿，哎，哥哥我杀那VP替你报仇的心都有。

小妹扑哧一声笑了：你就是没正经。不跟你说了。

查理说：我请你吃晚饭吧，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小妹说：嗯，改天吧。我心灵的伤口已经愈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