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吃壽司吗？
悦林
我载着女儿和她的两个女同学要去棕榈泉购物，回头笑着对后座的玛格丽和佳倪说，“今天阿姨请你们吃饭，中午买快餐就在车上吃，晚餐去我们自己的自助餐随你们吃个饱。我们要赶路，多一点时间让你们去逛街。”这两个孩子的妈妈经常给我女儿搭车，我一直要找机会回报他们。
“谢谢阿姨，”两个孩子用台式国语谢我，他们与我的沟通只有第一二句是用国语。
“你们想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日本餐，”我想找些话题与她们聊聊。
“Why?”两个女孩子齐声问，很惊讶，觉得很奇怪。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中国正在如火如荼地搞抗日、抵制日货。
“Because of the Rape of Nanjing, 而且日本不向中国道歉，”没等我向她们说明，女儿已接过话题，解释给朋友听了。女儿知道我已在网上响应“抵制日货”，五月份不买日本货，而且要把每周吃一两顿的日本餐的饮食习惯给戒了。
美国出生的孩子都喜欢日本，从赠送朋友的生日小礼物，各种游戏，到CD 随身听，电脑、音响等，他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日本货。我原本与朋友约好，今年趁孩子考完AP，两家相约去日本旅游渡假，因为朋友的儿子是个日本文化迷，只有去日本他才愿意随家长同行。我女儿则特别喜欢日本的厨房用品，那些小围裙、小汤罐、还有那方圆有致、变化万千的盘子、碟子和茶杯，人见人爱，让你爱不释手。我与女儿曾无数次一起挑选日本瓷器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朋友。家里的一些饭碗和汤盘也都有不少是日本制造的。
晚餐在与朋友合伙投资的自助餐馆吃饭，女儿特别多吃了几个寿司卷，还向她朋友说，“这里的壽司不是日本人做的，我们可以吃”。女儿对抵制日货的理解挺好。她一定是担心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在外面买壽司给她吃吧。我自己也不知不觉中多吃了好几个寿司卷，以免过几天嘴馋。
美国市面上有很多夀司店是中国人或韩国人开的，我们不吃夀司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意？我们又怎能知道这个店的店东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小朋友最常点的是称做“California roll”（加州卷）的夀司，这种带有白芝麻的蟹米卷可能根本就是美国亚裔的产物！
女儿经常会搭她日裔同学思帝文妈妈的车，他妈妈经常把我们邻居的几个孩子当一家人看，不厌其烦地一路送他们回家；我们银行的经理也是日裔，其服务之周到、及时和专业让你没得讲。所以我不能想象对这些具体的、个体的日本人有任何仇恨可言。尤其在美国，我们同属于亚裔这一少数族裔，在种族歧视的问题上，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
刚刚收到朋友的电邮，说在美国抵制日货谈何容易。他那美国出生的儿子读过历史，了解日本的过去，说历史是不能改变的，但是还是喜欢日本的游戏。她公司的员工中午就在吃日本餐，还说日餐的生意红火着呢。
几年前，一位大陆来美国考察的朋友在美国走了一圈，对我们说，“到处有日文标识，满街都是日本车，我怎么觉得不象在美国旅游，倒更象到了日本？”
但小朋友的那一声“Why”让我想了好久。矛盾的思绪交织着，对日本实在难以象以前那么明确、可以黑白分明，现在有些爱恨交叉。我们都喜欢日本的产品，我们这一代人可以说是在消费走私的日本货中长大的。那时我们一下子就喜欢上SANYO的录放机，以后再也没有停止过享受各种电器、照相机、汽车和电脑。我们喜欢日本人对质量的精益求精，汽车设计的完美无缺，但又仇视日本这个民族的傲慢和历史的血腥，具体的爱和抽象的恨难解难分。
但是几代人的民族仇恨以集体无意识的形态沉淀在我们的血液中。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她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时，听说日本人进村了，她躲到村边山岗的空坟穴中，那惊吓和恐惧，现在一提起来还毛骨耸然。中国人憎恨日本这个民族和国家整体是从骨子里滲透出来的，朋友义蓝从德国发来电子邮件说，
“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日本和日本人， 记得15年前的时候，我在德国青年团旅游，同卧室就有一个温柔的日本小姐，她没有得罪我，我就是从心里无法和她同屋，不是她本人的错误，而是她的国家， 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面对中国人的罪孽，这点上， 德国人比日本人强些，当然我们自己国家政府的软弱，无能，没有逼迫他们认罪， 赔礼， 索赔等等…… 21世纪的今天， 我们中国人真的站起来了，有实力和能力要讨回人的理性和人的尊严！”
另一朋友以“艾国”为笔名彻夜含泪书写了倡议书，列举日本对中国人所犯下的罪恶：日本14次对外战争中有10次是针对中国的。自1895年入侵我台湾， 历经1894年甲午战争、1900年庚子、1914年欧战爆发后入侵中国山东并推出21条，紧接着的1928年济南惨案，九一八、七七事变等等已是血债累累，加上南京大屠杀，罄竹难书！在此70余年间，几千万无辜的中国同胞惨死在日寇的屠刀下，仅七七事变以来，正规军伤亡380万，人民伤亡3500万。非但如此, 这些倭寇们在奸淫烧杀时的手段之残忍, 人性之丧尽已是史无先例, 残暴至极…….
昨天在BestBuy，我为先生选购电脑，要找与TOSHIBA差不多技术指标的美国牌子。我说不要日本产的，负责电脑销售的小伙子也问了一声“why”，我说在抵制日货呢。旁边有一对夫妇听见我说话，笑着、低语着，他们在看Gateway的手提电脑，大概是与我的想法相同吧，他们买了美国货。另一对男女也在挑选，男的拿着一张清单，一一查对TOSHIBA的指数，我说，TOSHIBA 我用过，太重了，如果指数差不多就买美国产的。那女人也附和我的意见，说，“不买日本货，上海正在游行呢”。他们用国语与我交流，说他们是台湾来的，为女儿买电脑。
就这样，在这半小时里，位于工业市的BestBuy 同时卖出三台Gateway。
我们中国人若是全民抵制日货，美国人该是最得意的了。（4/21/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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