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北京的九十月份最宜人,小五却觉得还是五月好。冬天的痕迹一下子就没了,阳光灿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新出的叶子嫩绿嫩绿的,这样的天气,想郁闷都难!
五月的某个早晨,小五早早到了班里,掏出一摞牛皮纸放在课桌上。不一会儿功夫,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老梦走到小五跟前,把书包里的新旧课本习题集什么的往小五桌上一倒,“都给我包上!”
小五点点头,掏出剪刀胶水就开始包书皮儿。旁边阿静不乐意了,“凭什么给他包书皮儿?让他自个儿弄去!”
老梦嘿嘿一笑,“我们有交易,你少管闲事儿。对吧,小五?”
小五也笑笑点头不语,阿静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儿,走到教室前边交作业去了。
这个所谓的交易其实挺简单:从那天起,小五正式拜老梦为师,学下象棋,代价嘛就是帮老梦包所有的书皮儿。小五那时候正跟老爸叫劲儿,每天晚饭后下盘象棋。
老爸老爸,老谋深算,小五在他面前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次下输了,老爸不是让小五提水下楼浇苦瓜,就是蹬着三轮儿去领院里发的土豆,他自己扎着两手在后边儿跟着,还动辄就说:“我没儿子,这丫头就当儿子使唤了。”把小五气得冒青烟儿。
老梦虽然成天蔫头耷脑地,棋力在学校里却是数一数二。小五有次向他抱怨,他就慢吞吞地说:“这么着,我教你下棋,你呢,给我点儿好处,对我好一点儿就得!”
小五正包着书皮儿,兰花花班主任进来了。那天头一堂课是她给上语文课。说老实话,兰花花属于那种毁人不倦、误人子弟老师一族中的佼佼者。记得讲《琵琶行》的时候,解读到“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的时候,兰花花说了,阑干者,栏杆也,白居易的意思是这样滴,这弹琵琶的老女哭出的眼泪,把胭脂冲得一道一道,遍布满脸,有如红色栏杆……讲台下,小五和其他五名死党面面相觑:原来如彼,佩服佩服!!!
言归正传,话说那兰花花班主任往讲台上一站,底下学生人头涌动,有象老梦那样伏案瞌睡的,有象小五那样掏出武侠小说认真阅读的,还有象叶叶那样写小条儿聊天儿的,就是没有准备听课的。兰花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民主”两个大字儿:“同学们,今天,我们不讲课。我们来谈谈民主……”
那堂课气氛热烈,同学专注听讲,积极发言,可谓兰花花职业生涯的巅峰之作。
下课以后,小五继续包书皮,叶叶跑过来推推小五的肩膀:“小五,跟你说个事儿啊。”
小五抬头一看,叶叶的眼睛有些红,脸上笑容一点儿都不自然,“怎么了?”
“是小山……他和他们同学去广场绝食了!”
“冬~冬~冬~冬~”启明别着一个随身听,踏着太空步“游走”过来,听耳机里动静大概是“荷东”。小五侧头让过他模仿机器人乱挥乱舞的手,“你怎么知道的?”
“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讨厌!”启明的手又差点儿抡到叶叶,气得她伸手扯下他的耳机,“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去,我和小五讲话哪!”
启明臊眉耷眼地走开几步,用左手抓住右脚,然后试图用一只左脚来回乱跳。小五索性把叶叶拉出教室:“这家伙看霹雳舞着了魔症了,闹心劲儿的。咱们出去说!”
叶叶告诉小五,小山本来不想去绝食的,后来别的大学男生去他们美院叫板,骂他们是粉饰太平的准御用画师,结果小山他们班的男生找了几瓶酒,把攒的饭票全花了打了几个小炒儿,胡乱吃喝一顿,然后把酒瓶子饭盒子全从宿舍窗子里飞出去(反正以后也用不着吃饭了),一涌而出,全奔了广场。
“你说,他不会饿坏吧?”小山这食绝的,连美女叶叶都顾不得矜持了。
“不会吧,看电视上好像都有医生什么的看护着,饿昏的学生全抬医院去了。”
“啊!还要等饿昏了呀?”叶叶的眼泪下来了。
“这个嘛,其实呢,反正呢,也没人看着他们非绝不可,估,估计还是可以偷偷吃点儿包子什么的吧?”小五为了安慰叶叶开始胡说八道。
“你不知道他的,他要绝食就真的绝了!”叶叶顿顿脚,“不成,我要去天安门!下节课我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