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首歌,眼前的英文字一个个模糊开去,世界很小,真的,尤其是在有了音乐以后。
大学夏日的傍晚,坐在教室里看书,耳机里放着这首歌。那是一盘当时很流行的集锦磁带,好像叫MUSICBOX之类的,地下作坊收集一些炙手可热的热门单曲做成合集,在大学边上的小店里琳琅满目。我就在这些音乐的浸润中,背着血管分布和神经通路,将枯燥的生活尽可能地减到最少。
医学院是个摧毁人性的地方,过人的记忆力,出色的体力是成功生存的秘诀,而时常出神,写写涂涂的灵气是最后需要的东西。我有时候看书看得会突然站起来,走到没有的假山后面流泪,那种无人能企及能分享的寂寞和干燥,将我活活吞噬撕裂着。我从来不愿意借给别人我的笔记,不是因为小气,而是因为笔记本的空白处,涂满了我随手留下的点滴。女老师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窗外咕咕飞过的鸽子,课堂上同桌睡着时的模样,有时候只是一两句话,但是事后再看,也能明白当时的诙谐。
爸爸写信来说,他现在经常看我那时候写的随笔,有的他能明白,有的他不能。他有时候在课堂上读给学生们听,学生们都听得很仔细。
进大学以后就进了学生杂志的编辑部,到了大二,作了主编。当时踌躇满志地觉得,自己将会是这片沙漠上史无前例的灌溉者。为了把经费省下来多给作者稿费,我一次次骑车去复旦,那里的朋友帮助我找到便宜的印刷渠道。那些日子,白天上课,晚上和编辑们校对讨论定稿,回到寝室打着手电看书温课。
杂志毛本交上去审核,团委把我找去谈话,因为有两个中篇,讲的是医学生的恋爱,让我立即删去,那个时候印刷厂已经谈好了,十几个页面的空白,我很坚决地对团委老师说,这不可能动了。团委老师,那个只比我大四五岁的留校师姐,看着我说,校团委从紧张的经费里拨出款来,目的是反映医学生向上积极的面貌,不是用来风花雪月的。如果版面有问题,我这里有文章。
于是,这本杂志,占据了最大篇幅的,是长征手们的事迹,是讴歌学校关怀,积极向上的动人篇章。那年,我被评为学校的优秀学生干部。
后来我做主编一直到毕业,留在附属医院后,还有小主编们来向我约稿,他们都对我说,师姐,我想办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杂志,反映我们医学生真正的生活,我微笑地看着他们稚嫩充满光彩的脸庞,交给他们讴歌医院进步的文章,这样的文章,我一个晚上可以写一本。
今天又听到了这首歌,但是那个时候的激情和梦想,却已经流失在了某个地方,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