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Diary 168 --- 不忘中国之十四:[ZT] 追我魂魄(四)

写日记的另一层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来,夜深人静,借境调心,景与心会。有了这种时时静悟的简静心态, 才有了对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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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中国之十四:《追我魂魄:一个新闻记者对一场战争的追索》(四)

 

 

作者:云杉

人可以落魄,但不能失魂。一个失魂的人就会成为被人摆布的木偶,他的命运会比死亡更悲惨。——穆易


南艾铺生死决战———我以我血荐中华——美丽的灵魂如花瓣飘落——兔唇上山了——最后的记者

王俊在培蕊的大照片前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肯定的说:“我认得她。”接着他又说:“她会唱《清水河》。”

我觉得心扑的跳了一下,感到一阵兴奋,我终于找到谜底了,一切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在这之前,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培蕊的生活,她一直在你的墙上凝望着你,带着她永不褪色的青春和美丽,你无法不浮想连翩,她应该有一段难忘的感情经历,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们既然舍生忘死,人生也应该回馈丰厚。

“不对,”王俊断然说,“李营长其实并不认识她,他只听过她唱的歌,也只是一首歌。”

“清水河?”

“对。”

我有点迷惑的望着王俊,笑了。我觉得王俊近乎激烈的态度,带着老军人的迂气,“那没什么不好么,你又何必?”

“我说的是真的,”王俊解释说,一边在字斟句酌,想确切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是刚刚知道她的名字,李营长也是。她原来叫培蕊。”

王俊的说话方式很特别,似乎李营长和他在一起谛听我的答案,并且若有所思的说,原来她叫培蕊。

晚上,我一遍遍的听《清水河》的录音带。这首歌唱的是雨中的小茅屋和亲娘,很柔和,但我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我感到奇怪的是,歌中并没有提到什么河,为什么这首歌叫《清水河》呢?我给铜寿打了电话,向这位民歌专家请教我的疑问。铜寿先夸奖了我,说我研究民歌很上路,民歌就是这种研究法。我不好承认我不想研究民歌,我只是想
研究李营长,培蕊还有一张照片留下来,对于李营长来说,他的一切空灵飘渺,“只留下一首歌了。”

铜寿沉吟了一会儿说,从歌词看,这首歌是怀念母亲和家乡的,用清水河来比喻母亲,也很贴切。不过我倾向第二种可能,怎么说呢,叫寄喻性吧。

什么是寄喻性?我问。

“他的家乡可能是山区,没有水,或者土地贫瘠,人们向往河畔肥腴的土地,清水河成了幸福生活的象征,那么,风雨中的家,永远存在的母亲,长久守望的姑娘,就是人生中的清水河。”不知为什么,我叹了一口气。

日本兵已经满山遍野的出现了,钢盔在阳光闪闪发亮,象一片嗜血的硬壳甲虫,他们密集而沉默,人数之庞大,超出了李营长的预计。

李营长向后撤的队伍看了一眼。山道狭窄,人流分成了几条巨龙,正艰难的向高山爬去。在这一刹那,李营长看见了一个背着红色小鼓的身影。

李营长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一眼认出她,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无论他死了还是活着,那个女孩会一直深藏在他心里。

女孩抓住了旁边一个姑娘的腰带,她们回过头来,向八路军的阵地望了一眼。

阵地和我们的生命同在,小姑娘。

两分钟后,战斗开始。

36
师团作为冈村宁次的骄兵悍将名不虚传。他们在猛烈的火力前并不退缩,他们在山炮和飞机的掩护下继续猛攻。

机枪的扫射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阵地上的硝烟遮天蔽日,互相看不见人。

日军的6架飞机轮番轰炸,火炮在阵地上犁出了一尺多深的浮土,阵地后的一片核桃林被整整削去了半截,象人体的残肢般露出了惨白的树干。

阵地上的火力仍旧顽强而猛烈。

八路军769团是红军主力团改编,英勇善战。这一次又显示了英雄本色。 王俊现在还能说出一长串名字,他们象李营长一样一直存在在王俊的生活里,继续分享王俊的快乐和悲伤。他总是说柱子这个人很奇怪,他是讨厌老蔫呢还是真心的佩服老蔫呢,他为什么选择了和老蔫一模一样的死法呢?

柱子是独生子,参军的时候16岁。与众不同的是,柱子的后脖颈上,独独留了一小绺头发,四周都剃的光溜趣青的。柱子作战很勇敢,他入党的时候老蔫代表组织和他谈话,指出柱子同志必须剃掉那绺毛……据说柱子又跳又叫的不干,说这是我娘给留的,仗打完了我还这样去见她老人家。党小组长兼介绍人老蔫一听就生了气,拍了桌子说柱子你这是什么觉悟,党和人民要继续考验你……

从此柱子就和老蔫结了仇,主要形式是柱子专门揭挑老蔫,而且只在老蔫的痛处下口。

老蔫最大的乐趣是讲故事,尤其是在战斗间歇的时候。老蔫的故事内容只有一个,就是老蔫的媳妇如何死缠烂打的爱上了老蔫,老蔫因此备受困惑的事,但是情节每次都有所不同。

老蔫入伍前刚娶了媳妇,媳妇是个百里挑一的漂亮姑娘。可是老蔫自己长得却不大好看,有点驼背,大高个儿,眯缝眼儿。老蔫说他媳妇一见他就要嫁给他,要死要活谁也拦不住。老蔫可怜她才娶了她,娶过门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要是三天看不见老蔫肯定要上房揭瓦。老蔫的表情好象殉难在爱情的烈火之中,摊开手说你看你看,娶老婆真是个麻烦事儿。

这时候同村的柱子就会笑上一声,说老蔫同志娶媳妇的真实原因是他从小是个谗嘴,他最喜欢吃瓜,大瓜小瓜西瓜香瓜,他没有瓜吃就站在瓜把式的地里发楞,一年又一年就引起了瓜把式女儿的误会,将错就错的嫁给了他。

王俊说李营长过去不参加这样的谈话,自从收到兔唇转交的布袜子之后,有时候也走过来听一听,然后深沉的一笑。这时候老蔫就趁机抽好多李营长的烟叶子,告柱子一状:营长,柱子这小子特孬,我想换个弹药手。

战斗开始后老蔫就负了重伤。八路军阵地上的散兵线很长,战士之间的间隔也很长,这样是防止伤亡过重。李营长已经估计到这次战斗特别残酷。

敌人的山炮几乎把山头削平,可是八路军的伤亡并不大,火力仍旧猛烈。日军开始用飞机低飞扫射。

王俊说老蔫突然在弹雨纷飞中跳出了战壕,他抱着机枪和飞机对射,飞机两处中弹,掉头逃窜。壮哉,老蔫!

老蔫的两条腿全断了,血流如注。柱子到处找不见卫生员,后来看见卫 生包挂在一棵断树上,柱子才明白卫生员已经牺牲了。

柱子哭着给老蔫包扎,说老蔫你挺住呵,你媳妇等你呢。老蔫笑了笑说,你小子这次说对了,没有我,她能把房顶揭喽!

王俊说,八路军把人的勇气发挥到了极致。这是王俊的原话,我一字不易。

那是两翼敌军出现的时候。36师团屡攻八路军的防线不下,其它两部敌人翻过山岭,满山追杀正在撤退的八路军总部机关。

日军在手无存铁的人群面前,真正感到了杀戮的狂喜和欢乐,他们不再象硬甲虫那样一声不出,而发出一种非人非兽的可怕嗥叫,这种嗥叫象浪潮般卷过了山冈和山坡。

八路军战士想用火力封锁住突然出现的敌人,但是日军象潮水般的涌出,并且从两翼攻上了阵地。

白刃战就此开始。谁也没看到老蔫什么时候爬出了阵地,他全身捆满了手榴弹,手里举着一颗冒烟的手榴弹滚了出去,老蔫变成了一串爆炸的火光冲向了敌群。王俊不能断定柱子看见了这一切,但是陷入重围的柱子被刺刀刺中时竟然微微一笑,拉响了系在腰间的手榴弹。

八路军战士用的是让日军心胆俱碎的打法,日军再一次溃退。

暮色苍茫,血战后的阵地突然之间沉寂了,这是激战间的寂静,寂静中就带着妖异。 王俊突然看见,李营长直立在阵地之上。

王俊向李营长飞奔过去:危险,营长!

李营长站立不动。他说:王俊,你帮我看看,我们的人全冲出去了没有?他停了停,又说,我的眼睛模糊,我怎么看不清楚?

王俊望了一眼李营长,热泪突然迸出,“冲过山口了,敌人追不上了。”

李营长摸索着,把露出的肠子塞进了腹腔,满怀希冀的问:

“鲁艺的同志呢?都冲出去了吗?”

“都冲出去了,营长,真的,我骗你一句枪毙我!”

培蕊没有冲出重围。25日下午,她背着那面红色的小鼓走上了北山的峭壁。

极度的恐惧使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唯一能想起的是那面红色的小鼓,她觉得小鼓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敌人的手里。

满山片野都是日本人的嗥叫声,他们甚至摘下了钢盔,露出了丑陋的青色的光头,他们只用刺刀,象冲入羊圈的恶狼。

带着她们突围的是编剧的老杨,他的白边眼镜用细麻绳紧紧系在耳上。他带着剧团最小的几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开始哭泣。

“不要紧,我保护你们。”

日本兵追上他们的时候,老杨突然转过身体,张开两条细瘦的胳臂,象保护鸡雏的母鸡,他厉声喝道:不许!

日本兵的刺刀贯胸而入。老杨的嘴里喷出鲜血的泡沫,老杨嘶哑的吼道:跑啊!

培蕊拼命向前跑去,她在一条涧流前站住了,溪水从上游汹涌流下,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人们向峭壁走去,那儿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拉着一匹正在惊跳的骡子,他的大而黑的眸子在落日里闪闪发亮。

“有枪的留下,没枪的跳崖!”

他的喊声变成无数人的吼声,如浪潮般的卷过。

培蕊系紧了她的红色小鼓,走上了峭壁。

日本人停止了嗥叫,像一群突然静默的野兽,嗜血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战场那一刹那变得寂静。山风在落日下的悬崖间呼啸,在幽深的谷底盘旋。

那些被围追的人,从悬崖纵身扑向大地。深谷接连不断的回响着物 体坠落和撞击的声响。他们有儒雅的学者也有稚嫩的少女,他们是身怀六甲的母亲也是敦厚平实的工人,他们选择尊严的时候也选择了死亡,而且选择得从容不迫。

我想起了王默磬给岳父信中的话。

中华有不朽之儿女,慨属民族之无上光荣。

王俊向南艾铺望去,在郁郁秋草中,当年的战场显得宁静而美丽。我问王俊:你断定李营长最后挂念的是培蕊吗?

王俊垂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是的。”

王俊不象我们当初讨论这个问题那么激烈了,也许这些日子里他也在思考,也许眼前的苍茫秋色给了人那么多的感触,我们俯视60年前的战争,也在俯视人生。

王俊说,李营长只见过培蕊一面,仅仅一面。

那是在大扫荡前夕。那天王俊随李营长到团部开会,回来的路上已经天黑了。王俊想起晚上总部剧团来演出的事,身上就象揣了一只跳上跳下的小兔子,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李营长喝了一声:“王俊,你慌什么!”

王俊突然停住了。他听到山下传来很清亮的歌声,也能看到3营的驻地前一片光亮,显然演出正在进行。他知道从下午起3营就象过节那么快乐,每个人又洗又涮,现在已经打扮停当,象一排排刚擦过的子弹那么锃亮。他把头侧过来又侧过去,想听清那女声究竟唱什么,可是女声已经不见了,战士们的歌声却如雷贯耳的传过来。

“嘿,我的傻哥,”王俊抱怨说,“看把他们兴头的!”

王俊随营长回到驻地,演出已经结束。几个演员正在收拾乐器,有个女孩子抬头看见他们,就笑了一笑。李营长就说:同志们你们辛苦了,你们的演出很好呵。王俊不满意李营长的套话,就说,这是我们营长,刚巧没赶上看你们的节目。那几个演员不安了,说那怎 么办?营长瞪了王俊一眼,说下次吧下次吧。王俊看李营长转身走了,就咬了咬演员的耳朵:知道吧我们营长,作战最勇敢了,可是人特爱害臊,一害臊就说套套儿话,说套套话就是想看节目了。

李营长没走出多远,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营长,等等!

这个女孩子就是培蕊。

培蕊很美,就象照片那样,宁静,纯洁,又很有生气。还有一点,她的声音很好听,象一串风铃在摇。

培蕊说:营长,听我们唱歌吧。

李营长两手乱摇: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培蕊说:就唱一个,我唱。

培蕊说完了,就跳跳蹦蹦的回来了。

李营长也慢吞吞的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象做错了什么事,远远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培蕊就问王俊:唱什么好?

王俊说:唱《清水河》吧,营长可喜欢听了,他不会唱歌,老跟着瞎哼哼。

李营长咳嗽了一声。

培蕊说:哦,红四方面军那边的歌。

伴奏的团员点点头,拉出了前调。

这是首湖北民歌,是怀念母亲的,多少有点伤感,它能和那些激越的红
军歌曲并存,并且流传下来,真是一个谜。

山雨呀山雨清凌凌的下,
山湾湾旁边是我的家,
一盏油灯窗前亮,
娘亲盼儿早回家。
……

《清水河》有8节,可以反复咏唱,一般情况下演员只演唱其中的两、三节,但是培蕊把这首歌一字不漏的唱了一遍。王俊说他现在还能起培蕊唱歌的样子,他说她很像一只鸽子,美丽又纯净的鸽子,她身后是黑暗的起伏的山峦和旷野,她的年轻的身影在黑色的背景下显得那么奇怪,,她的歌声柔和悦耳,她似乎在述说比今天和明天的战争更长久的什么,那种回响在人生中的希望和忧伤。

李营长一直静静的听,一动不动。

歌声在,他心上淌过,就像清泉流过干硬的土地。这一刹那发生了什么样的裂变,谁也无法猜测。这是一种特殊的、难以解释的感觉,它介于痛苦和欢乐之间,它让人想流泪又想歌唱,李营长只是觉得生活第一次对,他神秘的微笑了一下。

李营长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把它永远留在心里了。

过了两天,部队出发。李营长突然问王俊:那位同志叫什么名字?王俊莫名其妙:哪位同志?李营长突然火了,“当然是那位唱歌的同志,女同志,你怎么不长记性?”

王俊怔怔的望着营长:“我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培蕊走上峭壁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李营长。我和王俊仰望这个陡峭的山崖时,只能想象出她象花瓣般的飘落。峭壁下面是一条深深的峡谷,大约有两公里长,据当地的老乡说,当年这条峡谷里到处是殉难的八路军人员的尸体,还有拉下来的骡和马。

壮耶悲耶?我问铜寿。

……

还有一个人,铜寿说,这么多年,我还想找到她。

谁?

兔唇。

兔唇回到铜家峡的时候,铜家峡已经变成焦土瓦砾。区工作队带着闻讯赶来的乡亲,正在忙着抬埋尸体,寻救伤者。

兔唇是三天前去区里报信的,黑村长发现老魏他们是日本人之后,就断 定要出大事。他派兔唇连夜出发,无论如何要找到区里。

可是日本人来得更快。

昔日安谧的小山村以不复存在。

兔唇只问了一句:我舅哩?

邻村的大娘们就抱着兔唇的头说好娃好娃哩你不要去看。

兔唇就一句话也不说了。她一直抱着腿坐在大树下,从这里可以看到黑黢黢的太行山也能看到黑村长他们死去的小河滩。

山上的枪炮声一阵阵传来,好象山那边地动山摇。区工作队的同志和乡亲们都站在那儿听。有一个说听说狗日的日本鬼儿包围咱们八路军呢,有的说不对不对是咱们八路军在打狗日的日本人呢。兔唇的眼睛亮了一下,问是李营长他们?

区工作队的同志说:对,孩子,是李营长他们。

人们发现兔唇的时候,兔唇已经走到半山了。人们急慌慌的喊起来:上山危险啊危险啊,你干什么去?

兔唇停住了,问了一句:

“李叔呢?”

山下的人手乱摇,山上在打仗呢快下来!

兔唇又停住了,她又问:

“李营长呢?”

一位老大娘吆嗬嗬的哭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娃你不要命了你疯了!”

兔唇掂着猎枪,上山了。

我刚回到北京,就接到穆易的电话,他说陈辉不行了,让我到医院去。我想了想,拨通了铜寿的手机,没人接,我给他留了短讯。

我已经隐约感到铜寿和陈辉之间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陈辉病房外的走廊里站着很多人,穆易也在。我没想到陈辉还会有这么多关心他的朋友。穆易身边还有一位矮小的老妇人,神情悲伤,但是镇定,她对穆易说,你让我待在这里。

病房的门打开了,医生出来说了一句什么,大家好象没听清,问是不是叫家属?老妇人立刻站了起来,向病房走去。医生说不是,病人叫记者进来。

大家面面相觑。穆易突然对我说,你进去。我茫然不解,但是穆易坚定的说,你进去。

陈辉深陷在医院白色的被子下面,眼睛睁得很大,他看见我,就微微一笑。死亡这种力量很奇怪,它象一阵狂风,把尘世的一切浮尘吹落,露出人生的本来面目。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在是那个郁闷失落、被儿媳撵得居无定所的陈辉,他又变成当年那个刚勇无畏的战地记者,他忠诚、快乐、生气勃勃,选择了自己的理想就会一往无前。

他伸出手指,对我说:你记,你写,你写下去。

我突然明白了,我对他说:是,我记,我写,我写下去。

晚上的时候,陈辉死了。

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看见一个穿了黑衣服的女人,她大约有40多岁,看样子保养的很好,还很苗条。穆易沉郁的眼睛好象闪烁了一下,他径直向她走过去。

“你是陈辉的儿媳吧,我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女人警惕的问,但是脚步没停,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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