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蛋,顾名思义得有松花,比皮蛋长得艺术漂亮。
重庆最有名的松花蛋产于永川,姿色与非洲籍皮蛋不同,蛋青似松脂初凝,色淡棕,对光而视,晶莹剔透如玛瑙,内藏簇簇素白松枝。蛋心金黄或深棕,表面也绘有朵朵雪花,毛茸茸富质感,皮下似流非流一汪秋色。
邻人籍永川,一典故常挂嘴边,有老外访皮蛋厂,问松花何来?答巧手针针绣成。
上等松花蛋取自清明后农历四五月间下地的鸭蛋,此季麻鸭多放于田间河汊,以鱼虾为食,蛋色青实沉,晃之无水响。到时鸭棚子专门挑来挨家叫卖,紧跟一师傅上门包蛋,行头一破瓷盆,一柄灰刀,一双手套。早时用桐子壳烧灰,后用稻草灰加食碱,兑盐水成泥。师傅一手握蛋,挖块泥灰裹上,两手团成湿漉漉黑乎乎的灰包蛋。置草窠等十天半月,至灰干色淡。剥开来,不沾皮,不流汤,浑身松花披挂,丑小鸭变天鹅。
川渝饭桌上最常见的吃法是嫩海椒儿拌皮蛋,细长尖椒置火上烧得起泡,洗净,手撕成条(要有点牺牲精神,常会辣得手疼)。一半海椒一半皮蛋,加盐滴醋,筷子一阵乱捣,蛋碎不成丁,海椒皮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稀饭拌干饭,丝丝如味,香醇而巨辣。
若请客,丝线割成叶叶扁舟,泊于醋海畔,行色俱佳,唯味逊。
据长辈言,我两三岁时,爬床底掏出一蛋,骑跨门槛,磕灰剥皮,滋滋有味食光。路人笑偷吃皮蛋,要遭母骂。我将灰壳踢到门后,销赃灭迹,留一手灰满脸蛋稀示人。
放学后常饿且馋,家中无零食,剥一皮蛋,边写作业边空口吸食,喜其淡淡咸腥,皮绵绵韧韧,心细细滑滑。
中学住读,周末回家悄悄往书包藏两皮蛋。待夜里宿舍歇灯,躺在铺上,就窗口月光,剥开来,细品慢咽,独吟“举头望明月,低头数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