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汉年1906年出生于江苏宜兴,其父是秀才,潘从小就显示出文学天才不同凡响,他不但写得一手好诗,而且十九岁就在语丝杂志上面发表文章,语丝本是文学大师的园地,潘的文章和鲁迅,林语堂,周作人,胡适,徐志摩的大作摆在一起,足见其功力不凡. 宜兴的特产是紫沙陶,原料系五色土,潘也是这么一种五色土,集所有之大成;他既是文人;又是小开;既是大特务;又周旋在敌伪之中;他没有进过国民党的监狱;却坐了二十年共产党的大牢,死后才获得平反. 1925年,潘汉年参加了中共.四一二清党以后,潘转入地下.1931年,潘调入特科,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中共此时正面临生死关头,第二号特务头子顾顺章叛变,几乎将地下党一网打尽.潘临危上阵,协助周恩来将顾家十几口大小包括保姆全部灭口.随即出任特科二科科长.(一科科长陈云,三科科长康生)负责情报工作.潘从拿笔杆子的左派文人成为拿枪杆子的杀手,不能不说是时代作弄人. 抗战初期,蒋介石有意和中共搞好关系,派出中统的张冲和代表中共的潘联系.潘永远是西装革囊,在共产党里别树一格,有小开之称,他利用半公开的身份和个人魅力,为中共作了大量统战工作.后来又安排宋庆龄,郭沫若等人逃离上海. 西安事变发生后,斯大林爷爷发了话,不能杀蒋,潘又代表中共作张学良的工作,一下这样说,一下又那样说,周恩来和潘做人真不容易.张学良后来索性送蒋回南京,极可能是对中共三心二意的一种不满意表示.(周和潘瞒着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将张发展为地下党员,花了不少心血) 上海沦陷之后,日本人占领了大半个中国,要是日本人不急于开辟第二战场,历史应该由此改写.国民党偏安于重庆一偶.对于战争并没有多大信心.共产党在延安更是消息闭塞,因此上海成了一个三国四方的间谍大本营.大家都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戴笠派出了唐生明 (湖南东安人,唐生智上将的弟弟)来上海活动.不少人当上了双面间谍,甚至三面间谍.潘汉年充分利用了过去的关系,有不少共产党人当了汉奸,潘从他们那里弄来不少重要情报. 日本人心里清楚得很,他们也需要有这么一座桥.所以潘一边领日本特务机关的津贴,一边收集情报.跟敌伪来往频繁.一次和汪精卫见了一面.谈了什么无从知晓. 潘后来回延安述职时,在舞会上见到毛,本欲汇报,见毛跳舞跳得正欢,事关机密,潘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也为以后的倒台埋下了伏笔. 四九年潘出任上海市副市长,五十年代中,他发觉一知情人杨帆被政治运动扯了进去,见过不少世面的潘害怕起来,于是向市长陈毅坦白,以求宽恕.陈立刻向毛汇报,毛最恨人背后搞小动作,而且怕中共勾结敌伪的事情暴露出来,索性立即命令逮捕潘,此案株连八百余人,包括上海公安局长,有杨屠夫之称的杨帆. 潘接到中央开会的通知,在北京饭店被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带走,一去不复返.先后关在公德林,秦城,团河农场,再进秦城.一直到七十年代中期, 将潘汉年送到湖南省公安局所属的第三劳改单位——茶陵县洣江茶场.据关在一起的右派钟叔河回忆,他曾经向潘抱怨不公,潘还是职业化,多听少说,只从嘴里冒出四个字”相信人民”.这句话很有意思,那时普通人总是说相信党,相信毛主席,潘见中央领导人像走马灯似的一个接一个倒台,他还会说言不由衷的话么? 潘去世前不久,笔者无意之中见过潘一面,当我知道面前这个座在轮椅上瘦小干瘪,近似老年痴呆症的老头就是过去红遍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时,不禁为之哑然. 与笔者有一面之缘的另一位大特务沈醉,过去是军统头子戴笠面前的红人.其貌与潘有一共同点,脸上有麻子.相对而言沈的下场好过潘许多,六十年代初沈出狱后,当了政协委员,衣食无忧.看到有文章说他在公共汽车上抓扒手,对于沈来说那只是小菜一碟. 同样是做特务,潘汉年的遭遇远远比不上沈醉,晚年受尽折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沈大爆军统内幕的文章出版时,潘正在秦城没完没了的写检讨交代.中共对敌人宽大,对自己人狠,真使人寒心.从佛教的角度来说,这正是一种报应.一物治一物.敌人对他无可赖何,不想栽倒在为之拚命奋斗了几十年的党手里. 毛死后不久,潘也走完了悲剧性的人生,居然不可以用自己的姓名立碑,其妻董慧只好用他以前作地下工作时的化名”肖叔安”.命运对潘来说实在太过于残酷.胡耀邦后来在廖承志等人的要求下,亲自为潘平反.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潘一家人全部献给了中共.潘的堂弟潘梓年, 二七年加入中共, 解放后任中科院哲学所长, 文革期间死在监狱, 另一个堂弟潘菽 (潘有年) 曾任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名誉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