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麦琪已经辞去了学校的工作,专心在公司里上班。因为周源完全同意,所以她没有跟父母商量。麦琪妈妈因为这事着实不开心了一阵。在她眼里,生意有成败,而学校的工作无论如何都是一分铁饭碗,是不应该丢掉的。
可是麦琪顾不得了。这些年,两份职业一个家庭,把她搞得筋疲力尽,连孩子都没敢要。况且他们要把赚来的这一捅金投资到利润更大的房地产,她只能顾到一头。
他们做出决定,麦琪全力搞好广告公司,周源出头搞房地产。
那时他们刚刚买了江边的三室两厅,装修也全靠麦琪。周源的贡献就是把握大方向,制定装修基调。
做房地产,一要关系,能拿到好地段,二要资金,能撑起大台面。麦教授在哲学系任教数十年,门下弟子在政府部门任职的无数,其中不乏天降大任者。麦琪在周源鼓励下,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搭好舞台,让丈夫去唱好这出戏。周源也有这本事,跟别人一面之缘,他就能让人家感觉他这个人拎得清,义气,好像多年失散的亲人似的。
所以他们的模式就是,麦琪出面一两次,把周源引荐给相关人等,就不再出面,任由他发挥了。她实在不喜欢应酬。
麦钰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结婚。麦钰迟迟不肯结婚,理由是“要趁年轻好好玩个够,不要想姐姐那样,年纪轻轻就嫁掉,为人家做牛做马”。她大学里学会计,毕业后在一家外资公司做会计。薪水不算少,可到了月底一分也剩不下,吃饭,看电影,泡吧,夜夜迟归,把教授夫妇搞得烦恼不止,说她两句,她索性背起背包到东海去搭帐篷看日出。
做妈妈的每每向大女儿诉苦,说:“她要象你多好,让我们少操多少心。”
做姐姐的不免去批评妹妹,让她照顾照顾父母的感受。做妹妹的说:“姐,你的人生可有乐趣?让我象你那样活着,不如不活。”
麦琪啼笑皆非。麦钰游遍了想去的地方,帐篷也住过了,豪华宾馆也享受过了,内蒙的篝火也烤过,海南岛的鱼也捉过,男朋友也换过了几个,实在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忽然决定要做孝顺女儿,结婚了。
周源听说小姨子愿意安定下来,立刻送上一万块的红包,也算是对岳父母这些年对他事业全力支持的报答。本来还要替她操办婚礼,那麦钰一撇嘴说:“让章文松去操持。他如果连讨老婆的事情自己都搞不定,我嫁他干啥?”
周源回家对麦琪嘀咕:“我现在真佩服章文松的勇气——跟小钰结婚是需要非凡的勇气的。”
麦琪说:“你以为人人都象我这么好说话?”
周源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麦钰其实不适合学会计的。她如果学法律,能成为出色的律师;如果学管理,能成为优秀的公关。可是她偏偏选了跟自己性格不相符的会计。
事实也是如此。麦钰的婚礼十分盛大,比麦琪当年盛大多了。麦琪为人谦和低调。麦钰则把所有能请的,请的动的,父母的亲朋,公婆那边的亲朋,老公以及老公兄弟姐妹的业务关系,同学朋友,姐姐姐夫这边的社会关系统统调动起来。周源看到她的婚礼计划,简直不是目瞪口呆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他说:“小钰,你婚后到我公司来做公关经理吧,条件由你开。”
麦钰翘着二郎腿悠然地说:“我比较赞成老公赚钱,老婆花钱。”
叶瑶瑶是麦钰的公司的出纳,因为未婚,充当伴娘。她身材高挑,皮肤细腻,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尤为动人。眼波扫过,能让人觉得身处沉浸杂湖光山色之中。
周源就有点沉醉的感觉。趁麦琪招呼亲戚之际,他闲闲地向周围知情的人打听。当时就有人说:“那个女孩子,好象是哪个财会中专还是技校刚毕业没几年吧,在小钰公司做出纳。找她做伴娘也是没办法——她的那几个死党全都结婚了。”
后来麦琪回忆起来,那次婚宴应该是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间,因为在此之前,周源忙于房地产公司的事务,没有参与过婚礼计划,跟本没有机会跟叶瑶瑶碰面。那一天,周源的目光穿过两个桌子,落在美丽的新娘旁边那个年轻美丽的伴娘脸上,就盘旋许久,迟迟不肯挪开。当时麦琪还问他:“你看什么呢?”
周源忙说:“小钰今天真漂亮。”
麦琪笑:“刚才她还埋怨我不给她撑面子,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化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跑了来。我说又不是我结婚,打扮那么漂亮干啥?”
周源吱唔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其实这些细节,也是麦琪在事后慢慢回忆,拼凑起来的。她的记忆到这里,就会放慢,放大,然后定格。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丈夫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漫过人群,落在一张美丽的脸上。
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给我的一切你不过是在敷衍。
以后的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周源更是忙得不见踪影。麦琪很大的思花在房子的装修上,因为这是她和周源婚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周源跟另外一个女人的暧昧,照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周围的人,不是没有暗示,没有提醒的,包括她的妹妹,包括她的父母。只是她太专心致志地搞那个装修,或者是她对他们的婚姻和爱情太有信心了,所有的迹象在她的眼里都是杯弓蛇影,叶公好龙。
直到有一天,蛇真的来了,龙也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