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总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什么最珍贵,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我不会让他得到。
——题记
阳春三月,白驼山被漫无边际的桃花染得粉红,像一幅巨大的白布,乍然间落入浓重的颜料中,于是,色彩迅捷的铺展开来,一抬头,不经意间,风儿亲吻的花瓣,醺醺然酡红着面孔悄然飘下,蜿蜒着落入我乌油油的发间。伫立在和缓的风中,衣摆“扑啦啦”的抖动,沙儿入眼,我只得轻轻阖目,却溅出清冷的泪,入土的眼泪,明年能不能生出白驼山最美艳的花呢?
粉色是最淡薄的一种颜色,它漂浮于空气之上,无论如何也难以把持,我,却偏偏执着于此中,其实,又有谁知晓,当白驼山的桃花次第飘落时,花瓣会突然生龙活虎起来,像沉睡千年的妖精,呵着懒腰,困倦的伸出手,连成一片片的花瓣雨,如果在那时你不经意仰起头,便是满天的粉。每年的这个时刻,我站在显赫的巨石上远眺,任凭铺天盖地的缱绻裹来,等待一年的花期,我得到的,只是这场亙古不灭的大雨。
五年的遥遥相送,他的身影在荒漠中渐渐凝聚成浓重的点,一个女人的五年,悲喜交错的光阴,那个叫欧阳峰的魁梧男子,一次次从生命中骤然划过,我只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简单的:等我。他却吝于开口,为了完整他的孤傲,我成了白驼山最绚丽的风景,手执桃花空枝,指尖握的苍白变形,于是,我决意嫁掉自己,夫家复姓欧阳,却不是他,我成了他的大嫂,他相依为命大哥的妻子。
那夜,酩酊的他蹒跚拥住我的背影,摩挲着我的耳畔急促的说;跟我走。
我的笑凝固于唇角,夜幕中寒霜覆上枝头,蜡烛落下,烧毁生命中唯一的希冀,点燃了澎湃于身体中浩瀚的痛,此时此刻,我报复的是他五年的缄口抑或报复了自己,已不再重要,我知道,我赢了这场战争,战利品是无尽的绝望。
我对着他的背大声呼叫:我一生一世不会后悔这个决定,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大嫂,以后可以拉我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哥哥,其他人没有资格。
声音于夜幕中散开,在四周围的墙壁上交相碰撞,环绕于高高的横梁上,久久回响,我无力的用手指塞住耳朵。
此时,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真的万事成空,固守五年的等待,瞬间炸裂。如果那时我能立时死去,该有多好,但,很可惜,也很可悲,我没有死,也不曾病,依旧健康的、真实的怀抱着报复后的零星快感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惧,活在空落落的情感荒漠中。
曾有一个叫黄药师人来了又走开,我托他为峰带去“醉生梦死”酒,并且骗他说:喝下它,就可以忘掉任何事。
这分明就是一坛普通的酒,我心怀鬼胎的叫他“记忆”,为的只是化作一颗长长的绳,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回我身边,或者,至少让他记得我。
但,他再也不曾回头,哪怕一瞬间的回首,我的腹中孕育着一个同样复姓欧阳的生命,却不是哥哥的。
今年的落花,格外沉重,匝在身上,皮肤便裂开了口,我的长发,开始无休止的脱落,黑色掺入粉色的间隙,营造出刻骨铭心的疼。
我一直以为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我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当我最好的时候,最爱的人却不在身边,如果能够重新开始,那该有多好……
桃花年年开,我的容颜却逐渐枯萎,青春之花只一瞬,而后是无尽的苍老,我慌乱的醒悟,原来错的只是我一人。花儿落地时,依然鲜亮如初,我的眼角却不再平复,怎能轻易容许自己在不曾见到他的时刻私自老去,如若多年后见面不相识,我又有何面目面对辗转一生的深情。
从那以后,我开始咳嗽,洁白的帕子上开出鲜艳的花,是桃花的精魂吗?她们旋转低回,她们曼舞轻扬,日渐消瘦的我生命随着皮肉风化,我的路,已走到尽头。
我的一生,只徘徊于区区几里白驼山,牵挂却远山长,黯然销魂的我,竟真的不再见到他,一生一世的诅咒,应验于最后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我拼尽全力踏入桃花林,一把火燃去终极一生牵挂的桃树,白驼山的大火燃了整整三天三夜,远处的人们看过来,以为这里的天堂失火了,远远望着他的方向,不知他能否看到天尽头恢宏的景色,只是,我已无力再等……
好奇怪的一幕,凿碑的匠人在为我修建陵墓时,碑石上竟落下一字,峰的哥哥发了一通雷霆后也只好认命,孤零零的衰草中伫立着:欧阳 妻之墓。
轻飘飘的魂魄流连于墓旁,我长长的指甲在欧阳后轻轻划上一个“峰”字,“欧阳峰妻之墓”,转过身,泪水潸然而下……
枕一袭轻柔的海风/
穿上最心爱的红舞鞋/
和弦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