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数学命题

人一到这个年龄,就应该算减法了,譬如说五十减四十还有多少年,六十减四十还有多少年------死减去四十还有多少年。一生如果是一支粉笔,过一天就算磨短了一截。尽管我们有时会避讳这个话题,或不愿谈及,但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事情,这个减法你不得不算。



有很多人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你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拿什么写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答题,也是一个数学命题,即烟加酒等于诗。因为有很多人这样问我,有时甚至同一个人问我多次,于是我就怀疑:我写的那些分行的东西算是诗吗?



前二十年别人教我,后二十年我教别人。这如果是一个数轴的两极,那么圆点应该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了。一个乡下学校的破屋子加一扇漏风的窗户加永远不热的火炉加一本翻看了许久的诗刊,等于什么呢?

也许是误入歧途吧!



假设一头驴对我说:我爱你。你相信吗?

假设我对一头驴说:我爱你。你相信吗?

假设这两种假设都不成立,我就会说:我爱你。

假设这两种假设都成立,我就会说:你爱我吧!



在人生的考题面前,我们往往显得措手不及,等到回过神来,才知道还有另一种答案。这正如你拿着橡皮想擦掉错误,越擦越黑,直至一个不可挽回的窟窿出现。

于是想起卢梭的一句话:“我来到人间走了一遭,可我究竟干了一些什么呢?我本是为了生活而降生,可我还不曾生活过就将死去。但是,这不是我的过错。”

那,是谁的错呢?



我们习惯于将家庭、事业、爱情当作人生的三个支点,这应该起源于三角形的稳定性。在我看来,用所谓爱情去做一个支点,你的人生似乎并不稳固,当你的人生大厦即将倾覆的刹那,会幡然醒悟:原来这是一个错误命题。如果将爱情换作信仰,我想结果一定不会这样。也许你觉得有点虚假,但比起虚假的真实来,有时候乌托邦式的虚假倒显出一些天真和纯粹来。



有时侯真的会被陈景润似的问题难住,1 加2到底等于几?就像对于生和死一样。小时侯听说某某死了,心理上总觉得那是一次长途旅行,或者是一次深度睡眠。四十岁时,突然感到死亡是如此迅猛而可怕。为什么而生,又在何时死去,这些问题搞的过于清楚了,反而心生疑虑。倒不如像老师说1加2就等于3那样简单,不去追究,求得

内心的平静与安宁。一生穷究一件永远没有答案的事情是多么可怕。



人的好奇与生俱来,就像刺猬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敏感。初到人世的人,就像一个多棱体,任何一个棱面都会反射世间或明或暗的光芒。

而数十年过去后,四十岁时再回头一看,自己的所有棱角都已不见了,自我已经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球体了。那些张扬的个性,那些犀利的言辞,那些离奇的想象,那些优美的憧憬,已经被岁月吞噬了。



如果人生是一道方程式的话,肯定有未知数。我们一生的所有时光,都在寻求这道方程的解。等到有了答案,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到那时,能把这个解再代进人生的方程去检验吗?

那时候,对与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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