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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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要借用网站的自动换行缩进功能,加上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有时间集中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莫西干等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但见昭元忽然脸色大异,不住地东看西看,甚至还时不时地抓土起来闻、俯身下去嗅,都是莫名其妙。依维干实在忍不住了,道:“昭元,你在搞什么?”昭元似乎一怔,直起腰来,古里古怪地一笑,道:“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碰上千古难逢的好运气了。”   莫西干等都是大感兴趣,道:“甚么好运气?”昭元道:“告诉你们可不许骂我。这里好象是一块养尸之地。”依维干奇道:“什么养尸之地?这尸体还能养么?”昭元道:“不是尸体能养,而是尸体如果能够葬在这类地方,往往有大得多的可能会不腐烂。由于传说中,如果尸体长期不腐会成僵尸,因此这种地方就被称为养尸之地。”   支奴干等都是大为不爽,连称晦气,异口同声地大骂昭元恶心。昭元被骂得受不了,只得辩解道:“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大运气。我当大祭师这么久了,走了几万里路,也才见到这么一块地。你们要不是跟我一起走,便走到了也还不认识呢。此行不是说增长见闻吗?怎么我指给你们看,你们还不感谢我?”众人一听,却觉也有三分道理,这才恶得好了点。   昭元想了想,道:“嘿嘿,那个领主什么的,也不知是有眼光还是有运气,居然选了这么块地方。对了,不知他们是不是喜欢尸体不腐,说不定还是倒霉没发现,才胡乱葬在了此地。若是这样的话,我还是给这里立块牌子,让这里的人也可有个选择。”   昭元一想到这里,便当真兴致勃勃干将起来,削木划土,用半生不熟的本地字大致标上此地的特异之处。莫西干等人见他跟死人打交道打得兴致勃勃,半点没有恶心之态,都是皱眉摇头。虽然昭元动作很快,但莫西干等三人被他这么一搅,这准备登山远眺的兴致十成已败了九成九。这剩下的一路上,自然骂声埋怨声不绝于耳。   等黄昏回来时,那集市正在收市。但那领主府邸前的路口上,却跪着一个轻轻唱歌的青年,旁边还有不大不小的一群人在围着取笑。昭元看了一眼,很是奇怪,道:“这人衣着很是光鲜,不象乞丐,在那干嘛?”等众人也挤进去之后,依维干忽然笑道:“昭元,这人跟你一样,乃是大大的好色之徒。”   昭元顿时面红耳赤,只能装作没听见。这时他也已听得分明,那青年分明是在朝那领主府邸的方向唱一种情歌,似乎是在向什么人表达爱慕之心。满大街的人多数并不理睬,只有少数人在旁边跟着他哼唱,不时还哄笑几声。显然,这是由于西方有下跪求爱的传统,同时他们也已对这青年的情形见过很多次了,早已司空见惯。   莫西干拉住旁边一个起哄的人道:“请教这位大哥,这位青年在做什么?”那人嘻嘻笑道:“这小子叫斯罗约,爱上了欧拉大领主的女儿阿茜娅。因此他每天黄昏收市的时候,便要来唱歌唱到天黑。”昭元甚是感慨,道:“这人这么诚心?那那位小姐答应没有?”   那人眼睛一翻,道:“你没长脑子啊?答应了还要天天这样求?”说完便不理他。昭元大为光火,但也还是忍住不发作,转而找旁边一个路过的年纪大些的老人问话。那老人叹息道:“小姐是不会答应的了,因为小姐已经被自己的爹爹给吓疯了。”   支奴干奇道:“欧拉大领主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去吓她?”那老人摇头道:“就是死了才吓她呀。大概一年多前,传说那死去的欧拉领主忽然变成了吸血鬼,好几次来到女儿的窗外,要女儿跟他走。唉,阿茜娅小姐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就这么硬被吓疯了。”   昭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这世上还真有吸血鬼?”那老人道:“我们本来也不相信的啊。要说这吸血鬼,本来是在更北方的大陆最为盛行,我们这里不过是听说而已。可谁也没想到,我们的领主小姐竟然还真的就遇到了。不管怎么样,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到半年,这么一个人人引为骄傲的花朵般的姑娘,硬是给吓成了一个疯子。唉,你说我们怎么能不信?”   昭元等见那老人说得面色凝重,惋惜无限,实在不象是什么故意危言耸听的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昭元想起今天所发现的养尸之地的事,更是心动,忽道:“既然阿茜娅小姐都已经成了一个疯子,还被恶鬼缠身,那怎么还会有人这么苦求她嫁给自己?”   那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她这样,这些个小伙子才敢这样求哇。否则的话,一个那么高高在上的领主小姐,这些普通百姓谁配得上?”昭元一想也是,正自沉吟不语,那老人忽然苦笑道:“年轻人,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老头子也几十岁的人了,用不着夸张什么。我们小姐可实在是我们这城的骄傲,你随便问问,就知道我说的不虚了。唉,如果她还跟以前一样,我们这商港,只怕也还要繁华些了。”   周围的人听他们说起小姐的美色,都转头来看着他们,连那一直如痴如醉唱歌的青年也扭过头来。昭元见他们面色中似乎有某种不友好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忙道:“贵地小姐的美色远近闻名,我们来这里,也是想顺便一睹她美丽的。”   众人一听,这才似乎松了口气似的,又回过头去该干嘛干嘛。昭元心头暗笑:“看来这里的人对他们的小姐,还真是崇拜得有如疯狂。……天哪,这么肉麻的话,我怎么说得这么自然?”想到这里,急忙主动掩饰道:“对了,您说还有好多人求婚,却怎么只见一个?”   那老人道:“本来她疯了的消息传出后,有好多平时暗恋她的青年都来向她表达爱意,都发誓自己不在乎她疯不疯,也不在乎恶鬼缠身什么的,只想照顾她一辈子。嘿嘿,那个时候,这里那里围绕领主府邸拜满半边山的情形,可真叫一个壮观。可是几个月的时间,坚持下来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两人,被人称为‘二傻’。这一个‘傻瓜’有多傻,你们是亲眼看见了,那一个‘傻瓜’就更傻、更可怜。他自己就是一个乞丐,可自从远远一见之后,居然每天晚上都爬到那边一块能勉强对着点小姐窗户的礁石上,吹草笛给小姐听,说是要替小姐守夜和驱赶恶魔。到了白天,他就到市上来卖艺和讨东西吃。开始他还好几次掉到海里,但到得后来,他竟然都能在礁石上睡着了。后来集市上的人开玩笑,说小姐被海盗劫走了,他竟然还真的就出海要去救。唉,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侄女疯成了这样,名门望族肯定是没法联姻了,可来求婚的普通人却又一个个成这样,真也是难为维拉大人了。”   昭元想起这些人的痴迷和可怜,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道:“维拉大人是欧拉大人的兄弟?”那老人道:“是他弟弟,也是阿茜娅小姐的继父。维拉大人这几个月来,广招各地法师巫师能人智士,想要驱邪镇魔,但好象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昭元道:“那吸血鬼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肯定是没见到了,但还有别人见到过吗?”   那老人道:“好象是没有。据说是只有阿茜娅小姐一个人醒的时候,才偶尔能在夜间见到。她旁边的仆人听到尖叫出现,无论多么快,都从来发现不了什么。”昭元暗想:“能这么快?”沉吟了半晌,忽道:“你们小姐多大了?”那老人想了想,道:“欧拉大人三十七岁得这个独生女儿的,现在应该是十七岁吧,可能跟你差不多。”昭元道:“到了选妃的年龄了吧?”   那老人一怔,很奇怪地望着他,道:“是啊。你怎么这么问?难道你是说……”昭元道:“只是随便问问。你们这里的国主……”那老人道:“我们这里不称国主,称法老。”昭元道:“那就是法老。法老什么时候选妃?”那老人鄙夷道:“法老才四岁呢,怎么可能选妃?”   昭元大惭,忙道:“是,是,老人家责备的是。在下确实太过世俗了。”那老人见他连连道歉,脸色稍和,道:“年轻人能想是好事,可凡事也该动动脑子。若是只知一味干想,就象这么些没脑子的年轻人,那有什么用?”   昭元道:“是。”忽然又轻轻道:“老人家,那大家怀疑过欧拉大人没死没有?”那老人见他语气甚是恭敬,虽然也还是在瞎猜,但也就不那么生气了,道:“好象没有这一说吧?若是没死,他也何必这样躲藏?除非他是真被吸血鬼拥抱过了,再也见不得人。年轻人,我也得走了。你们慢慢看慢慢想吧。”说着便自顾自走了。   莫西干望着他的背影,道:“怎么被吸血鬼拥抱后,就见不得人了?是不是变成僵尸了?”昭元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种拥抱其实叫初次拥抱,传说是一名吸血鬼吸了正常人的血后,再反过来把自己的血给那个正常人吸,于是那个正常人就也变成了吸血鬼。吸血鬼不能见阳光,所以成了吸血鬼之后,就不能和普通人完全一样生活了。”   依维干见众人慢慢散去,又看了看那边家族墓地的方向,忍不住道:“昭元,你不是说那里确实是块养尸之地么?会不会真的把他给养成了吸血鬼?”   昭元眉头深锁,缓慢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的。这件事如果为真,那么不是别人弄鬼,就是她自己心里有鬼。”莫西干道:“你还是觉得她可能是假装?”昭元点了点头,道:“虽然未必是逃避选妃,但却也可能是逃避贵族之间的联姻。只是当时我看那老人那么激动,也就没敢多说。”他顿了顿,忽然拉过他们,压低声音道:“不过还有更大的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吓她,想达到某种目的。”   莫西干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有此感觉。说不定就是……”四人互望一眼,都很明白他指的是谁。昭元轻声道:“当然,这些都只是可能而已。说不定此事根本就没有,只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呢?你们想想,她从那以后公开露过几面?要想假装,可不是那么难。嘿嘿,若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太恶心了,真可惜了这么一个好青年。”   众人一听,也都觉此言有些道理。四人一面往回走,一面悄悄议论,等回到客栈的时候,那向导拉了一大票人迎接他们,说是替他们雇的帮工。昭元等知他们是想讨赏,便每人给了一点,又照那向导列出的赊帐单如数给了钱,自然人人欢声雷动。他们正要散去,昭元忽然心头一动,又将他们叫了回来,要他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   昭元手法高明,潜运内力,总是立刻便稍稍激发其人的病痛,然后便一口说出这人有什么病什么病,往往还特意夸张得很是严重,惟妙惟肖。待将那人吓得面无人色、头点得跟鸡啄米时,他再稍用内力抚慰,再宣称自己已替他们治好了不少,以后该当如何如何。那些普通无赖哪里见过这等“神医”,顿时一个个都是欢声雷动,发自内心地崇拜起他来了。   昭元见气氛已成,便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是一位大法师,无论医人还是医心,都是手到病除。你们这芝麻点的事,算个什么?不要说别的,就是你们现在一个个心里在想什么,我也都是清清楚楚。”那些无赖知他早就知道自己等是来讨钱占便宜的,再加上这一气氛,自然是一个个都连连点头陪笑,脸上丝毫也无惭愧之色。   昭元呵呵笑道:“好了,好久没动手了,今天动一动,也算止止痒。你们快走吧,莫要耽误了我休息。”那些人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散将开去,争先恐后地朝周围所能见到的每一个人吹牛。这些地痞无赖们吹起牛来,自然一个比一个吹得邪乎和认真,似乎别人不信就不给他们面子一样。彼此节节抬高、互相印证之下,到得后来,还当真是任人就得信上几成。   支奴干轻轻笑道:“你要亲自去‘治’那小姐之病?”昭元笑道:“知我者,兄弟也。这么多张快嘴,若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四人都是哈哈大笑。   到得次日,昭元等已准备好了四套金光闪闪的袍服,大摇大摆地便来到那领主府邸门前。那守门军士才喝问得一声,众多街人便已七嘴八舌地替昭元等报上名号,几乎都完全用不着昭元等发声。那守门军士见来人有如此威势名声,不敢怠慢推托,急忙一面好言接待,一面慌慌张张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出来道:“各位……巫师,你们好。在下阿西姆。不知来此何干?”昭元见他似对自己等颇为鄙夷,也不以为意,道:“闻说贵小姐被吸血鬼困扰,贵府悬赏万金,我们一时手痒,也就来了。”阿西姆道:“各位真有信心能明其真相?”   莫西干听他口气似有不信之意,拂然不悦道:“你身为管家,怎么如此说话?对于小姐这事,我们没信心,莫非你比我们更有信心?”阿西姆气得脸色煞白,却终于还是按捺住心头愤怒,道:“在下情急之下,确实出言不当,客人如此讽刺,也是在下自作自受。只是近些日子来许多法师来拜,都信誓旦旦说法到魔消,可是最后却都无甚效果。但只要被接进过门,维拉大人便还是会有些谢仪,是以来骗着络绎不绝。敝府为了避免多征民税,也就只好小心一些了。在下不才,只是想多把把关,也……也少打扰一下小姐。”   昭元轻轻笑道:“我们虽然年轻,却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更加不是想趁机来偷看你家小姐美色。你多虑了。”阿西姆一怔,忽然脸露喜色,点头道:“法师果然好眼力,在下服了。先前无礼之处,还望见谅。请四位这边来。莫尼,通报维拉大人,说这一次的大法师肯定有真才实学。再去多打点一下,叫仆人们准备宴客,多准备些东方点心。”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应了一声,向众人娴熟一礼,转身而去。 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二)      昭元心想:“嘿嘿,我们终于从巫师变法师了。嗯,这个年轻人很有教养啊,不象是普通的仆人。想来是他的学徒,将来就是要做管家的。”   四人跟着阿西姆一路穿堂入室,果然觉得这里面的景致大大好过外面,大觉得不虚此行。但在面上,却是丝毫不好露出来,以免被人疑为“借机偷看景色”。等到了正厅,一名五十余岁模样的人迎了上来,笑道:“在下维拉,恭迎各位大法师。”   昭元等都是回了一礼,也不谦让,便照直坐下。昭元心头本对维拉有疑,但这么一看他形象,觉他虽显然是武人出身,但行动却跟没练过什么骑剑之术的普通同龄老人好不了多少。而且看其情状,明显是长期积累的习惯,似乎很不可能是假装。   昭元不禁暗中嘀咕:“本来我还以为,要能模仿欧拉模仿得象,最好就是他兄弟。可这么一个老衰之人,只怕实在是做不得那事。况且杜先生说过,长期的身体衰弱和有气无力,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志,消磨掉一个人的志向,他都老病成这样了,哪还有劲来做啊?再说他又没有别的儿女或是亲友,自己都快死了,还为谁去做做做啊?”但立刻转念又想:“不对不对。杜先生说过,很小可能的事,也绝对不能轻易排除的。”   昭元心念乱动,干脆开门见山道:“维拉大人,请恕在下等先前所报之身份有误。其实在下等根本不打算作什么法,因为在下等根本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吸血鬼在作祟。”   维拉似是完全没料到居然有人这么说话,可昭元却又完全不象是在开玩笑。维拉呆了一呆,忽然兴奋地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好!终于有人认同我了!我早就说过这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在捣鬼吓她,可是却死活没几个人信。嘿嘿,今天终于有人肯相信了了!”他激动之下,竟然都有些咳嗽了起来。昭元奇道:“维拉大人一直这么认为?”   维拉叹道:“我都说了几百遍了,可是却没几个人能听进去。就连阿茜娅自己,也是说什么都不相信。待到后来,简直连我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了。我想来想去,也就只好多请法师,希望就算不行,最起码能安慰一下他们之心也好。”   昭元一想也是。要知巫师作法,即使本身并没有捉妖效果,但这么来上一圈,却也是对患者的一个心理安慰。往往有的患者,其本来心理上就是只差这么一点不能克服,这么一下迈过去了,也就可能还真好了。因此,这也是巫术经常还确实能灵验,导致屡禁不绝的原因之一。如果那小姐只是因为作梦什么的引发了一次,导致以后一直难以克服心结的话,那么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再说了,即使她自己还是不能完全克服,只要周围的人能放松一下,也能少给她些不自觉的暗示和心理压力。   维拉苦笑道:“这几个月来,我这侄女又被人吓了两次。也这吸血鬼的传说,就更是甚嚣尘上了。有许多闲人提议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怂恿我们把我哥哥的躯体挖出来,若是还没衰朽,就应该将其烧化,再混些墓土,给阿茜娅服用。可是我们这家族里,向来都是以入土为安为念的,我又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个荒诞的传说,就去冒犯先兄遗体?而且这简直是太明显不过了,明明是有人在吓她,光这么做有什么用?唉,我一直不愿意去开棺,宁愿多请法师,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虽然有几个不太相信的仆人理解我,可是……可是……”说着摇头连连叹气。   昭元心想:“你不愿意,只怕是怕万一真发现没有衰朽,那么说起来这家族便是出了个吸血鬼的家族。这对你们的名声和威信,可都大大不妙。”嘴上却道:“维拉大人的苦衷,我们都很理解。只是升斗小民不明所以,只怕还觉得维拉大人只想把水搅浑,应该是第一嫌疑呢。”他这话故意说得很不客气,同时运足目力,假装不经意间死死盯着他的神态。   维拉大人面色抽搐,叹息道:“不要说别人这样想,就是我自己处于别人的位置,我也要首先就这样想。因此,我想审查这件事,这府里的仆人们却……”说话之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颓然长叹息。昭元知道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的可怕,也不禁同声感叹,心头忽然又想:“看来我也不要先对他存什么偏见才好。”但立刻又想:“焉知他不是故意如此说,来让我等同情他?不再怀疑他?”   但这想法本身又还是带有一些偏见,不免令昭元难以解脱。他无奈之下,也就只好不再多想,只是随口安慰维拉大人几句。支奴干低声道:“维拉大人,说起来您跟我们所想实在不谋而合。不知您这些日子里,可曾注意到什么可疑仆人的异动?或是什么可疑外客?”   维拉大人苦笑道:“说真的,我还真没发现有谁能比我自己嫌疑更大。我曾经埋伏了很多夜,什么也没发现,还把个身体给弄成了这样。这满山庄的仆人虽然各有各的毛病癖好,但总的来说也都还是本分之人。这段时间来,山庄气氛不洽,除法师外,也很好少接外客。若说能有外客毫无警示就出入山庄、吓唬阿茜娅,那我只怕也就没本事去发现他了。”   莫西干等见他老迈模样,都是默不作声。昭元心想:这山庄亦庄亦堡,了望岗哨的角度位置等等,似有很深的考虑。不要说别人,就是自己等亲来,要毫无动静地潜入潜出,只怕也还不那么容易。可若是比自己还高的人,却又何必来做这等吓唬小姑娘、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果他有能力用这等办法得到山庄,难道他还怕不能用别的容易些、也顺畅些的办法或是阴谋,来得到这山庄?   这些念头盘来盘去,都是令四人心头一致,那就是如果是有人吓的话,应该还是庄内之人。只听维拉大人道:“相伴随这吸血鬼传说的,还有长久以来鬼船的传说。传说很多年前,我们这里曾得罪过一位大巫师。于是那位大巫师施了诅咒,诅咒这里变成僵尸的聚集地。僵尸们有时会在深夜驾驶一艘极不易发现的小船前来,对着这一片山岭,用它们特有的方法,召唤新成僵尸的同伴去一个神秘的地方。本来这无稽传说也有好多年了,因为从来没有人亲见过那什么小船,也都快要忘却的。可是现在连带着阿茜娅的事,这传说就又连带着被翻出来了。”   昭元皱了皱眉,心下暗想:“杜先生说要努力去分辨传说的可信度,可还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不难的话,又怎么能称大祭师的本事?”他想来想去,便轻轻道:“维拉大人,此传说现在虽然不知真假,但此地有一块特殊的地方,埋葬后尸体很可能不会腐烂,却是真的。我怀疑这可能也是附会之因。”说着便将养尸之地的事低声说了。   维拉大人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原来如此。看来那位大巫师被得罪的事,没准还是真的。”昭元笑道:“只是那后面的事可能性就太低了。我看是大家自己吓自己居多,只不过用僵尸来代替吸血鬼而已。估计造谣者也心里明白:这里这么多年没人遭遇吸血鬼吸血,那吸血鬼靠什么生活?难道还去吸海里大鱼的血不成?”   维拉大人一想却也是,脸色顿和,笑道:“贵客果然不同凡响,所说所想都是让我有如茅塞顿开。说实在话,先前我心头还真对你们的年纪有些担心,但现在我的确是信心大增了。那些法师简直就是……唉。”   昭元接过话头道:“那也不一定。所谓当局者迷,大家互相暗示,也就很难跳出圈外。再说了,对无法解释的事,人们总是会本能地朝更远、更不可捉摸的上面去解释。僵尸是偏东方的传说,吸血鬼是偏西方的传说;彼此借用对方的传说来自圆其说的事,本来就不少见。”   维拉大人眼中佩服的光芒越来越胜,情不自禁地道:“贵客真是……真是很不一样。那些法师简直跟贵客比起来,简直就象是一个个学徒……简直连学徒都不如。”昭元颇觉过誉,忙道:“术有专攻,各有偏重,维拉大人这样称赞,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对了,日似已中,在下又喜欢热闹,不知维拉大人可否摆个宴会,让大家多见见面,彼此互补不足?”   维拉大人立刻便明白,昭元其实是想借此机会把全庄的仆人法师等都尽量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当下他也就满口答应,道:“莫尼,烦你去通报阿西姆管家,请他招呼一下全庄之人,包括法师、仆佣、侍卫等,都轮班来参加宴会。另外,吩咐厨房的金娜多多准备些东方饭菜。”他口气甚是客气,简直就象是对客人一样。莫尼道:“是。阿西姆管家已经招呼厨房了,谢谢大人费心了。”说着向众人彬彬一礼,转身欲去。   昭元等看在眼里,心道:“看来维拉大人地位不是很高,仆人们大都不怎么服他。现在阿茜娅小姐疯了,只怕那阿西姆反而成了真正的庄主了。”   昭元想到这里,口中便道:“不用这么隆重。我们都是苦过的人,什么都能将就的。再说,来了这里,我们也想体验一下原汁原味的贵地风情。”要知他早在卧眉山时,就被杜宇特别试探和培养。杜宇经常让他交替吃口味极差的饭菜以及极其奢华的豪宴,为的就是要培养他能够完全不因为丰俭而过分喜乐。当然,无论口味多么差的菜,营养是肯定要保证的。当时,昭元还常常羡慕琴儿天昭两个小姑娘总能吃好菜,但到后来知道杜先生是在培养自己后,也就不再羡慕了。待到年纪更大后,他更是完全达到了杜先生的期望。   维拉大人见昭元等甚是随和,大笑道:“贵客如此随和,实是主人之幸。”莫尼转身去了,似乎根本不待维拉的指示。昭元等对这尴尬情形,自然是视而不见。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等到开饭时间,便在阿西姆的带领下来到一处一面临海的草地上。那里已是几十张长方木桌条形摆开,许多人已在那里,或坐或站。昭元等入场时,维拉大人和阿西姆亲自带领,介绍这是来自东方的大法师,将他们领到客席第一桌,甚是隆重。   那第一桌先就座的,是四位形貌各异的法师。他们见这么四个才二三十岁的年青人居然就照直来跟自己同桌,都是脸露不豫之色,根本不跟他们打招呼。昭元等自己也有四人,不虑无人交谈,自然都是装作没看见,反而彼此之间侃得兴高采烈。   那几名法师本来还想冷淡他们的,不料他们如此嚣张,不免都是心头更气。一名法师晒道:“年轻人来自何方?怎么如此口无遮拦,大谈这吸血鬼肯定为假?”   昭元笑道:“在下等来自东方。”那人一听他说了等于没说,顿时面色更加不善。忽然旁边一名法师道:“年轻人,我可也来自东方。可据我四十年的经验来看,东方的祭师没有这样无礼的。”那三名法师都是微微而笑。   昭元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们无礼,而是我们不得不如此。我们一来,四位就看不起我们,不愿与我等交谈,若是我们还不知趣,强要打扰,那才是真正的无礼。再说了,阁下本是一位降头师,眼中人人都是装尸油的皮囊,看在下的眼光让在下颇有些承受不起。这位呢,是一位骷髅天师,眼中人人都是骷髅,在下很有些害怕。这第三位呢,又是一位诅咒法师,眼中人人都是负欠于他,都该被诅咒,在下实在不敢轻易招惹。至于这位大法师,更是一位占星迷魂巫师。在下之魂实在不经水晶球一晃,更生怕伺候不周,只好敬而远之。”   他随口之间,已将四位法师的名号专攻都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别人也都还罢了,这四人却都是面色大变,知道此人绝对不是易与之辈。那降头师笑道:“小友眼光不凡,实是后生可畏,将来更是前途无量。不知可否让我看看贵相,也好相识一场。”   昭元笑道:“不敢。如此有劳各位了。”说着手居然直接伸了出去。莫西干等都吃了一惊,道:“你……”昭元道:“无妨。”手已径直伸至席中。那降头师见他如此托大,反而心虚了些,勉强伸出手去,要拿他手腕。不料就在快触到时,他忽见昭元手指微颤,自己整只手顿时象麻了一样,完全不能握住他手腕。二人之手只是轻轻碰了了下,等那降头师感觉恢复时,昭元手腕已是缩回。   昭元笑道:“在下手相如何?”那降头师已知自己等根本不是他对手,立刻道:“大法师尊贵非凡,前途无量,我等幸会,幸会。”昭元笑道:“各位夸奖。”说着双方便又各自不理对方。昭元自然又大谈起那吸血鬼是人假扮的话来。   他们说话都是甚轻,旁人似乎也没怎么听到。过了一会,第一拨已到齐,连那阿茜娅小姐也被请了来,只是头上盖着厚厚垂下的面纱。昭元见阿茜娅虽一言不发,但神态举止上却也并无明显疯狂之状,心头不禁暗暗称奇。她左边分别坐着维拉大人,右边则是管家阿西姆亲自侍立。阿西姆时不时地俯下身去轻轻在阿茜耳边说着什么,慈爱之意尽显,与他对维拉大人的态度很不一样。 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三)      维拉大人站了起来,似乎要说话,却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小姐。阿西姆轻轻扶起小姐,道:“小姐亲自驾临,感谢各位爱护。请小姐先回去。”众人都似乎很熟一样,全都向那小姐鞠躬行礼。那小姐一言不发,由一名很有教养的中年妇女领着回去了。   维拉大人见那小姐已走远,这才道:“今天的宴会是欢迎宴会,因为今天有四位法师前来作客,帮我们查此无头之事。这四位法师见解不凡,说不定能为本庄解除这么多日月的困扰。大家以后也就可以放下心里的石头,不用彼此乱猜乱疑了。朋友们,欢饮吧!”   众人一阵欢呼,都朝昭元等微微致意。昭元等也是回礼。阿西姆道:“小姐赐宴,大家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吧!”众人似乎就等着这句话,挨个出来,各自手持面前的银盘,示意昭元这一桌摆着青铜盘的贵客先用。   原来这里的宴会聚餐乃是众客人分坐各桌,食物却都集中放在另外几桌,每人都排队去各自往自己盘中取用。西方与中土不同,银器似乎要普遍得多,不算是很贵重之物。相反,在他们眼中,精美古朴的青铜器才是真正难得的奢侈品,比银器要珍贵不知多少倍。若非欧拉大领主这样的巨富之家,根本便摆不出这么多青铜盘。   昭元等自然也不客气,便以维拉排头走了过去。维拉甚是贪吃,一见了食物,便忘了要多招呼客人。反而是阿西姆紧步跟在在众远客旁边,不住地轻声介绍,显然是知道他们可能还不习惯,对许多菜可能也还不大认识,想得甚是周到。莫尼也是有样学样。   昭元见这里果然与别处不同,而且一桌桌都是分门别类,井然有序。有的桌上多是新鲜肉食,有煮有炸有煎有烤,比较特别的是火烈鸟肉。有的桌上则是腌制成品,如蜜饯、香肠、火腿、干肉等。有的则是新鲜蔬菜,如烧豆、白菜、海草等等,还其中有一种长长的红色箩卜。据说这红色箩卜口味上本来最适合生吃的,但照顾到东方客人的口味,还是同时准备了一盆萝卜炖肉。还还有一种青翠可人、根红叶绿的蔬菜,据阿西姆介绍说是叫菠菜。此外,还有一桌饮品,一桌果品,一桌面品汤品,都是各种各样,许多都是昭元等从未试过的珍奇。   当然,最惹眼的当数那鱼品一桌。其上无数的海中鱼虾摆得琳琅满目,倒有一大半完全叫不出名字来。其中有一条大鱼是整只被烤的,前面有一支半人长的剑,阿西姆说是金枪鱼,游速极快,不善转弯,有的时候碰上小船能够扎个对穿。还有一种肉,似乎很象陆地野兽的肉,却也出现在鱼品席上,莫尼介绍说这是鲸鱼的肉。至于其他什么乌贼、尼罗河蚌、肉球鱼等等,自是更不再话下。   众人眼见如此多的奇异美食,简直都恨不得把桌子都吞进肚去,反而不知该取什么不该取什么。于是他们干脆就跟着维拉大人,见他取什么,自己也就先依样学样。   昭元等拿足一盘,就要回席而去。维拉大人看了看昭元等的盘子,见都是跟自己的八九不离十,全是什么肉球鱼、烧豆、煎乌贼、菠菜、密饯之类,不觉失笑道:“客人怎么都跟我一样?说实在话,阿西姆推荐的这个厨娘简直就是全庄中最受欢迎的人,特别对我的口味。不过我是特别喜欢厨娘的这几样手艺,才这样多取多拿的。你们是客,可别是实在心里不喜欢,勉强学样来抬举我品味。看来,金娜还是真该多准备些对各位胃口的东方菜肴的。”   昭元等甚觉尴尬,笑道:“这不就是我们所追求的原汁原味么?哪怕不习惯,也得适应一下。”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昭元倒也不完全是不知所措才跟维拉拿的一样。他一路走过时,已特意闻过看过那些菜肴,还特意暗中关照莫西干等,第一盘都尽量拿得跟维拉一样。但等确定确实都是无毒之时,自己不免也哑然失笑:“就算要下毒,哪有这样下毒的?难道把全庄的人都毒死么?况且这么多人用银盘子,本身就是诚意。”   这一场午宴直吃了好久,才席散而去,约定晚上再好好商量。昭元等也只是第一盘算是学了学样子,后面觉得这虽然确实美味,但别的总该都尝试尝试,便都放开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众人新奇之下,自然是吃什么都觉得香,什么都不该漏下。昭元一面大吃特吃,一面想道:“这种宴会方式也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根本不用等上菜下菜什么的。占地也不大。不过就是不太适合某些需要特别趁热吃喝的菜。”   这一场宴会,昭元等尝试了几乎所有的新奇东西,可说简直连肚子都要撑破了才停手,连回到住处都还肚子隐隐作痛。众人都怕别人嘲笑,拼命抢着先嘲笑对方。昭元一面抚着自己那忽然间圆得可爱的肚皮,一面嗝声不断,不免颇为后悔:“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吃得这么撑的,真是丢人。不行,还是吐上一些,免得呆会跟维拉大人商量时出丑。”   过了一会,他和莫西干等人来到正厅,却听维拉大人急匆匆过来,歉然道:“真是对不起。那四位法师不知怎的,都找不到了。”昭元一笑,道:“那就不用找了。我们直接去看吧。”维拉大人一愕,见昭元丝毫不以为奇,顿时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道:“那好吧。我们先去看看,回来再吃晚宴。”等走到走廊,忽然低声道:“法师看到了什么?”   昭元一呆,似乎忽然间才想起了此事,顿时心头窘迫非常。他急忙脑中疯狂回忆,勉强道:“什么也没看出来。”说完这句,急忙又补道:“我虽然是狂吃,但还是每个人都看了的。”但才一说完,立刻大是后悔:“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维拉显然知道他心头所想,只轻轻一笑,道:“大法师眼观六路,一心多用,我哪里敢怀疑?不过这倒也安慰了一下我,显得我也不那么笨。”众人都是忍不住一笑。   行进中,维拉说起去看阿茜娅小姐的事,提醒他们尽量避免一些敏感的言语,以免刺激得她情绪失控。昭元等知道这八成也是她要先离去的原因,自然是心领神会。   等走近那里,只见那里远远望去是一座阁楼。小姐窗外一片斜斜倾下的平地,花团锦簇,树木丛绕,令人心旷神怡。再往其外侧延伸到海,是一处怪石头嶙峋山崖,上面有几个孔洞。维拉介绍说,这里原本是囚禁人的所在。但小姐喜欢这一片的风景,几年前搬来住后,这些囚洞也就废弃了。   昭元见那小姐窗外远处的海面上有一根光溜溜的礁石,心道:“这就是那另外一个痴情小子的所在了。这礁石都已如此滑溜……唉,真是不容易啊。”   昭元想到这里,便顺便提了提那些追求者的事。维拉连连叹气,道:“有人说这些人是傻,说我是看不起他们才不肯把阿茜娅嫁出去,其实不是这样的。阿茜娅自幼生活富贵,兼又精神创伤难愈,如果没有很好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伺候照顾,肯定更加凄惨。物质一因其实不是问题,反正阿茜娅是新的领主,肯定是住在城堡里面。只要有我和阿西姆等人提防,那人也不大可能夺过什么领主权。只是后面的这个真是麻烦。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多人都这样大表爱心,又怎么能分清谁是真爱阿茜娅,谁是只想来骗钱占便宜的?后者肯定无法真爱阿茜娅,跟阿茜娅的心灵交融抚慰,很难说有正面效果。这个时候,谁敢把亲人嫁出去?”   昭元想起冰灵,想起年幼或是痴呆的人,想起他们反而更有可能感受到别人心灵的真假,也更容易全身心去依赖那些,不禁叹道:“这也确实是难。做父母亲人的,实在是舍不得这心尖之肉。不过那些混在其中的无良子弟,肯定坚持不下去。”   维拉点了点头,道:“这当然是了。可是后来,这两个年轻人都如此执着,我们却又犹豫了。这两个人简直都象是傻子一样,一个完全是个流浪汉,却非要自称王子,对满街市的人的嘲笑全无感觉。一个则只知道天天跪在这里,象白痴一样吹唱。我曾悄悄暗示这后面的一个,提醒他虽然要表示爱心,但不要太过,起码在别人面前应该有些尊严,为阿茜娅的未来存些体面。可是他……他竟然一点都不明白。这简直就是……就是……一样的……的……不聪明。”说着连连叹息。   昭元早已经知道,在这一带,确实是有恋人中的男方跪地向女方求婚的习俗。可是细细想起那个长久以来痴痴跪地、任人戏弄的斯罗约,却又实在觉得他的确是神情有些呆呆的,很容易让人想到他是主要因为衰和傻才如此,而不是因为有才华、有担当,只因爱意才主动折节。如果他成为阿茜娅的丈夫,对阿茜娅未来的名声,的确很可能有大损。当然,这也罢了。真正糟糕的是,斯罗约很可能很难理解阿茜娅究竟最需要什么,无法领会怎么样才能最好地抚慰她的心灵。   可是自己当年为了樊舜华,不也是如此么?自己不但抛却个人尊严面子,甚至都抛却了整个国家,置一切于不顾。若论愚蠢,自己不是比斯罗约还要愚蠢百倍?可自己不也还知道怎么照顾冰灵么?   昭元想起了冰灵,不禁又有些颓废。自己根本不愿接受她对自己的那种心意,可却又完全没有办法,根本就是得过且过,全无远见。将来如果控制不好,很可能害人害己。如此说来,自己又哪里能说是真正照顾得她好?   昭元心头大乱,连忙死死压住。维拉呆呆望着远方,忽然又深深叹了口气,道:“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这个小伙子虽然……虽然……也许不聪明一些,但人人都有犯傻的时候,他也未必就是真笨。如果有我们在旁边帮助照顾阿茜娅,也许也还不算大问题。但他如此爱阿茜娅,若是阿茜娅永远无法恢复,那可会怎么样?要知道阿茜娅平时虽然很文静,有时甚至还能勉强说一两句话,可是发疯起来非常可怕,而且完全无法预测。我们真的很怕她会把一个正常的人也给逼成疯子。”   昭元心头一动,想起失心婆婆硬是带疯了吴本木的事,也不禁黯然神伤。维拉边走边道:“还好,大多数人都还知道退缩,可还是有些人无论怎么说都没用,比如那个送命的年轻人。说起来,他可真是毅力不小。当初阿茜娅被我们苦劝出去散心,他一见之后,立刻就失魂落魄。他居然潜过了拦船网,硬是从礁石丛生、危险万状的海里,硬靠游泳游到了这岸上,还爬到阿茜娅窗前不远处,眼巴巴地为阿茜娅吹草笛。我们虽然有些怜惜他,但也不能不为阿茜娅的安全着想,后来就坚决不再让他上岸。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偷偷潜伏上来了两次,傻傻地吹,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更糟糕的是,只要一抓他,阿茜娅就会受惊尖叫,却也不好动他。”   维拉顿了顿,又道:“后来我们就吓他说,他如果再这样偷偷潜入,我们就把窗户堵上,让他再也见不到阿茜娅。他真的害怕了,就只敢乖乖坐在礁石上,还是继续吹唱。他那样已经很多天了,赶也不走,劝也不走。说实在的,大家也说不出是讨厌他还是可怜他。但阿茜娅有时呆呆看着他,情绪似乎能好一点,于是我们也就干脆由他去。不过他死的事,说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当时满街的人都骗他,说阿茜娅被海盗劫走了,他不信,就来苦苦求着问我。我一来不愿硬和全城人对抗,二来也想不如就趁此让他绝望收手,就说确实是如此。其实这里有不少兵丁驻扎,海盗又哪肯来啃这硬骨头?哪知几天以后,人们纷纷传说,说他居然还真用烂木板扎了艘破船出海去了。说实在的,我……”说着连连叹息。   昭元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自觉道:“那年轻人激情之下,实在也太没理智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对了,我们就这么进去么?要不要通报?”维拉听他无意中说起可以理解那年轻人的话,不免瞪大了眼睛,但却也没多问,道:“当然要通报了。大家一切小心,说话什么地都要尽量轻,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太惊异。”   说话间,五人已轻手轻脚来到了那阁楼下面。阿西姆和几位妇女迎将出来,彼此都是极低声地交谈。昭元等慢慢上去,转阁穿廊,来到小姐卧室。阿茜娅已经没带面纱,那名曾陪她现身宴会的仆妇,似是在给她讲故事。昭元见阿茜娅虽然两眼无神,面目憔悴得可怕,但却还是难掩一种极美的气质和神韵,也不禁暗赞起来:“怪不得,怪不得。”   阿茜娅见好几个陌生人进来,立刻害怕起来,惊恐地朝那妇女身后躲去。昭元见她动作甚是敏捷,心头一动:“到底是将军世家。她虽是富家小姐,身手却不输一般的武人。”那妇女轻轻安慰她,众人也都是面露笑容,极力向她作出最和善最温和的表情。维拉悄悄道:“这位是多迪夫人,是阿茜娅很亲近的人,很懂怎样照顾阿茜娅的。”    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四)      阿茜娅似乎平静了一点,悄悄探出了一点头,可又立刻缩了回去。昭元心头动荡,只觉又一个假设被推翻了:“她的眼神如此空洞,实在是失神很久的样子,怎么也不象是装出来的。……难道还真有吸血鬼不成?还是我看错了?”   昭元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更想凑过去,运足全副精神想全力看她神情。阿茜娅正好又悄悄伸出头来,忽然似是感到了昭元目光中的严厉和怀疑,立刻惊叫一声,象受惊的小鸟一样缩成不能再小的一团,全身都剧烈颤抖。甚至连多迪夫人轻轻抚摸她的每一下,也都只换来惊声尖叫。忽然,她全身忽然软瘫开来,面色苍白得可怕,竟已晕了过去。   多迪夫人大惊失色,急忙抢救。昭元本来已是心头大悔,见她们认位不准,急忙抢上前去。他正要捏阿茜娅人中,却被多迪夫人一下打开,厉声道:“滚开!什么法师都没这样吓着小姐的,你怎么就这样?”昭元叹了口气,道:“对不起。”那小姐晕去的程度似乎不深,不几下就要苏醒过来。多迪夫人拼命朝昭元等打手势,叫他们离开。   昭元无奈,只好灰溜溜离开。一直等到了阁楼之下,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歉然道:“维拉大人,阿西姆管家,真是很对不起。我们吓到她了。”维拉和阿西姆对望一眼,都是摇头叹息。维拉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法师看出什么来没有?”   昭元不答,忽然闭上双目,盘膝坐下。他双手使劲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在苦苦思索一件极精细、极难决断的事,甚至身上头顶都隐隐冒出丝丝白气。维拉和阿西姆知他在苦想这事,完全不敢打扰。   良久,昭元才终于睁开眼睛,浑身已是汗透重衣,便如褪力了一般。阿西姆轻声道:“怎样?”昭元慢慢道:“依我看,她没有任何装作的迹象。”阿西姆吃了一惊,怒道:“你说什么?你居然怀疑……”莫西干忽然一把掩住他口,朝阁楼指了指,使劲摇了摇头。阿西姆醒悟过来,点了点头。莫西干这才慢慢放手。   昭元慢慢站起来,道:“真是很对不起,我先前的确还有这样的想法的。在下实在是该死,请二位见谅。”阿西姆尤自怒气不息,根本不理他。维拉小心翼翼地道:“此事是很难想到,但既然大法师能想到这里,也是洞察力敏锐的表现。他一定能帮我们忙的。”   阿西姆叹了口气,终于回过头来。昭元眉头深锁,道:“阿茜娅描述过吸血鬼的样子么?什么时候遇到的?究竟是为什么?”阿西姆道:“第一次的时候,正是她父亲死两周年忌日,阿茜娅当时正拥着父母的遗像而睡。那一次,她虽然被吓得昏了过去,可是醒来后还好,能够说话。她说她忽然醒了过来,见一个父亲一样的白影在窗外,身上到处都是血迹,飘飘忽忽朝她招手,就象是要穿越窗口向她拥抱过来一样。那白影嘴里,还似乎说着爹爹没有血了,你让爹爹吸点血好不好之类的话。可是等我们都来时,外面已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踪迹。再后来,阿茜娅被吓得越来越厉害,已是说不清楚了。”   昭元心头一动,正要说话,维拉接道:“每次都是在有风的夜晚,而且都是在没有别人陪伴的时候,或是陪伴的人都睡着而她醒着的时候。”昭元想了想,道:“每次都在窗口处么?为什么不将窗口干脆堵上?”阿西姆叹息道:“后来我们也想到了这个主意的。只是那个时候,一个小伙子老是在外面的礁石上为她为草笛。她好象很喜欢的样子,常常朝窗外痴望。维拉大人总怀疑她是累极生幻,没有办法,就给她买了好多本莎草书,都是解释吸血鬼传说来龙去脉的,希望能够让她明白这些都是假的。可惜还是没什么大用。”   昭元沉吟道:“那小伙子来之后,还出现过吸血鬼没有?”维拉道:“还出现过。不过每次都是那小伙子晕倒在海里的时候。”昭元忽道:“那小伙子出海以后,还有没有吸血鬼?”阿西姆顿时面色一变,惊道:“会是他?这……”维拉却坚定地摇头道:“不可能的。我觉得那小伙子不是那样的人。他能变得那样快么?”   昭元目光闪动,忽道:“欧拉大人死的时候,身上有很多伤口和血迹么?”维拉和阿西姆都点了点头。阿西姆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道:“他常常失踪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又回来,谁也不敢问。忽然有一天,他的尸体被发现漂在这外面的海水里,都浸泡得快不成人形了。而且他胸口的皮肤上面,还有被人用刀刻的的咒语,意思象是要诅咒他成吸血鬼。”   维拉轻轻道:“这也是我们不大愿意开棺的原因。各位都是信人,希望不要告诉别人。我觉得,肯定不会是他真的变成了吸血鬼,此事应该无关。”昭元点了点头,道:“可以理解。不过此事究竟有没有关,还很难说。”   众人边走便商量,却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待胡乱用了晚餐,昭元闷头而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甚至都有一种想去蹲点探查的冲动。但他知如果真是有人来吓阿茜娅,这个时候也是绝对不会出动的,自己若去蹲点根本就只能干等。因此,此想也就只好作罢。   但这一夜却实在是没法睡好,反倒是想了无数的可能。次日一早,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维拉和阿西姆,一个个地问,一个个地又看又想,却又一次次地失望。阿西姆本来对他怀疑小姐是假装极度反感,但见他如此敬业苦思,自己都如痴如狂,对他态度也就好了些。   这天下午,几人正在阿茜娅阁外苦苦商量的时候,忽听远处一人大叫着奔了过来。众人都是大惊,急忙就要掩住他,却听那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有人发现吸血鬼了!”   众人都是脸色大变,顾不得命他闭嘴低声,都急忙回喊道:“哪里?”那仆人道:“在山那边,在山那边!有个人很象吸血鬼!好多人都去看了!”昭元等都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阿西姆怒道:“莫卡斯,你可不要骗我们!”莫卡斯急道:“真的,是真的!莫尼,毕罗他们都跑去看了!我本来也准备跟去看的,但想到应该先来通报,所以就来了!”   昭元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道:“看来还真有此事。我们快走!”忽听那阁楼上一声惊叫,众人又是齐齐变色。多迪夫人已拼命探出半个身子,朝他们连连招手,似乎是要阿西姆留下。阿西姆无奈,叹了口气,道:“我看来是不得不过去了。盼你们快去快回。”   维拉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道:“他是兄长的贴身管家,也是照看阿茜娅最多的人。阿茜娅对他倚为父母,便是亲爹爹也没她亲。我……就更不用说了。”昭元知他心头甚是失落,道:“这也没什么。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想想这也就心平了。我们快走吧。”   众人飞速跃身上马,飞也似地朝那边跑去,昭元见维拉行动迟缓,也就和他共乘一马。果然,满街的人都似在朝一个方向张望,简直都完全不用问具体方向。再看那极远处,果见似有一片人群聚集,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正在朝那边跑去,正是那养尸陵墓的方向。   昭元等心急如焚,拼命打马,终于火速赶到。等跑到那里,却见一大群人正围着欧拉领主的坟墓吵嚷争执着什么,一看到他们到来,都让开了一条路。中间有一个浑身沾满血迹、很象传说中吸血鬼模样的人,正被另外几人死死压按在地上,而且还在拼命嘶咬嚎叫着。维拉仔细一看,忽然叫道:“克鲁,是你么?”   那疯子根本就象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拼了命地要嘶咬旁边压按住他的人。只听一人喘着气道:“维拉大人,他肯定就是克鲁,他还记得我们跟莫尼抢工钱打架的!”维拉对旁边的莫尼道:“莫尼,毕罗没说错吧?”莫尼脸上发红,道:“没说错。他还嚷欧拉大人克扣……”维拉怒道:“闭嘴!把他押回来!”   莫尼竟然半点都不敢顶嘴,立刻几人使力,要将克鲁押过。然而疯人力大,自古皆然,二人几乎拿捏不住。依维干忽然上去,双手一抄,已将克鲁的双手反剪背后,交给毕罗和莫尼。旁边的人都是大声喝彩。昭元等见维拉面色出奇的阴沉,心头微奇,但也想不出什么。再看那旁边,似乎还有挖掘的痕迹,但又没能挖深。   昭元想了一想,便点了克鲁的晕穴。不料他才一缩手,忽然面色一变,又捏住了克鲁的脉,道:“快回去,快回去!半点也耽误不得!”维拉见他居然比自己还急,奇道:“怎么?”昭元一面将克鲁往马上扔一面道:“他中毒了!快走!快回去救他!”   众人飞速回来,昭元急急忙忙给克鲁灌牛奶等解毒之物,逼他无意识地呕吐排泄,还叫众人去查克鲁吃过喝过什么没有。然而忙了好一阵,虽然克鲁并无死去的迹象,却依然还是没什么清醒效果,依然稍微一醒就要疯狂嘶咬。   那些仆人从克鲁的小屋里面拿出了一些牛角一样的东西,昭元只认得是一种草菌之类,却也不识名字。他甚至小心翼翼地舔了一舔,尝了一点,却也没什么明显感觉,完全无法确定是哪一类的毒、该如何解。   昭元无奈之下,正待用自己的血给他试试,忽然想起现在是探寻吸血鬼的敏感时刻,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再说了,克鲁到现在还没死,那东西应该不是什么致命之物。既然如此,其疯就已是不在肉体层面了,就算解毒也一样。因此,他也就只好叹了口气,先将克鲁点晕再说。   维拉道:“怎么样?”昭元颓然道:“好象是完全疯了。不过死不了,说不定还能说几句疯话。”维拉斥退众人,就要将克鲁关进囚牢,待晚宴之后再审问。支奴干道:“维拉大人,你也看见了,我们中午都吃的过多,不如现在就审吧。”   维拉道:“这样太不礼貌了。我看还是……”莫西干忽道:“不该说的话,我们绝不会对别人说的。”昭元本来还想劝他们不要如此,忽然心头一动,想起维拉在那墓地时的脸色似乎不只是丢脸之异,也就不再劝阻。   维拉见他们几人都是面无表情,居然是对自己动了怀疑,只得道:“那好吧。不能说的事,千万不要说。这……中间可能会有一些隐秘,但都已是过去的事了,还望各位体谅。”昭元道:“我们只想知此事原委,其余的事,自然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即使一个人杀了人,但若按照你们的规矩不该杀,我们自然也不会多嘴。”   维拉一听,立刻放心下来,道:“好,我相信各位。”他正要挥手发令,忽听一个远远声音道:“维拉大人,是不是克鲁被抓住了?”却是阿西姆跑了过来,旁边还有二人,正是畏畏缩缩跟着的莫尼和毕罗。维拉对阿西姆甚是敬畏,道:“正是。”阿西姆慢慢道:“为什么要晚餐后再问?现在大家都还不饿,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问?”   维拉道:“我担心这样会影响仆人们之间的关系,也影响仆人们对我们的看法。”阿西姆并不说话,显是不太相信他话。昭元忙打圆场道:“管家,维拉大人也是为了山庄好。这等审问的事,若是牵扯太多的话,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的好。我们乃是外人,对此无甚可偏向的,嘴巴也还自认为紧些。如要人多的话,不如就由我们几个当旁听。你看如何?”   阿西姆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客人此言也是有礼。还请维拉大人发令。”维拉叹了口气,道:“将克鲁带到内囚之室,我们慢慢审问。你们自己先用饭,不用管我们。”   众人来到那囚室,见那囚室四面牢固隔音,甚是隐密,都想:“这才是囚重犯的地方。那原来用过的那些直透风的山洞,可能只是用来随便囚些普通人。”   众人坐定,莫尼正要泼醒克鲁,却听维拉道:“先慢一点。你和毕罗先说说,他是怎么回事?”莫尼道:“就在不久前,我和毕罗,还有莫卡斯,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忽然听有人说那边有吸血鬼在挖欧拉大人的墓。我们一听,立刻就跑去了。但我半路上想到应该先通报维拉大人和管家,就赶快让莫卡斯回来了。”   毕罗接道:“我们去的时候,看见那旁边已有一群人在看热闹,再细看就认出象是克鲁。当时,他正拿着个小铁锹拼命乱挖。我们冲上去按住他,他既象是认识我们,又象是不认识我们,但肯定是克鲁。当时,他嘴巴真的到处乱咬,我们好几次险些被他咬着。他还不时说要把……要把……”说着面露怯色,没敢再说。   阿西姆道:“没关系。既然来了这里,就是可以说的。”毕罗低头道:“他嚷嚷不清,似乎是说他虽然喜欢小偷小摸,可这些年来无论打扫除草护树种花的什么都做,没什么对不起山庄的,质问欧拉大人为什么要逼他成吸血鬼。他当时拼命地挖,还叫嚷着要报复欧拉大人、把欧拉大人烧成灰等等,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对了,坟墓旁边似乎还有一小片字,好象是说这个地方的死尸不会腐烂之类的。但是后来人多了,就踩得快看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片沉默。维拉道:“他还说过什么别的?”莫尼道:“我们就只听见这么多了。至于我们到之前他说了些什么,我们就一点也不知道了。”阿西姆想了想,道:“估计那之前他在拼命乱挖,来不及说什么。”   维拉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出去。此事不要乱提。别人问起,也只说我们还在审问他,详情还不知道。”毕罗和莫尼都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忽然又都不约而同地回头跪下,道:“我们真的不会说的,保证不会说的。”维拉点了点头,道:“其实,你们也没知道什么。再说,也是随着兄长过去的事了,现在还理它做什么?”二人大喜,都赶快出去。    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五)      昭元等听得二人确实已走远,便和阿西姆一样,都目光炯炯望着维拉。维拉叹了口气,道:“看来此事还是藏不住,我所知道的那一点,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所谓人死恨消,还盼你们不要多究。这克鲁审还是不审,其实也没多大分别。”   维拉顿了顿,忽道:“你们觉得,我兄长的钱是不是特别多?”昭元想了想,道:“好象确实是。而且,跟这座城市的规模不甚相称。最起码,一路上用银盘的富家不少,可是说起来用这么多青铜盘的人家,却还真只有你们这一家。菜肴丰盛,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阿西姆慢慢道:“欧拉大人积累下了很多的财产,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也正因为这许多财产,才引无数人窥伺。不管欧拉大人本人怎么样,他对我可是好极。他还把这些财产,还有阿茜娅,都托付我照看。我是办不了别的事了,但这么一件事,却是怎么也要看好。”   维拉对他话中讽刺之意完全不以为意,道:“那些钱多得简直都可以一船一船运。那你们想过没有,我兄长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钱?我兄长能成为这里的领主,本身也是用钱买来的。显然,最起码这笔处世的钱,不能靠什么租赋积累下来。”   昭元等苦思良久,却怎么也想不到答案。忽然阿西姆惊道:“是不是鬼船?”维拉轻轻道:“正是。那鬼船就是家兄的财富来源。家兄远游时,曾在极西极西一个叫迦太基的荒无人烟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金矿。他不想此事被太多人知道,便常常抓些囚犯,将他们关到那现在已废弃不用的地方弄疯,然后再彻底打麻木。这样一来,那些人就可以一辈子只做某几个重复性动作,任劳任怨地开矿淘金。这鬼船,其实就是他来往运钱的工具。”   众人面面相觑,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维拉叹道:“我虽然悄悄知道了这一些,但却不知道那迦太基到底在什么地方。后来,阿茜娅好象也发现了这件事,就特意要搬到这个地方住,似乎是想要让我兄长不能再在那里逼人发疯。结果那些时间里,鬼船的传说也就少了。后来……后来兄长的死,很可能也与没能送足够的新人去有关。”   昭元见他说得郑重,心想:“若此事确实是真,那么倒也不是不通情理。这等办法跟人蛊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应该也是可能的。只是这开矿极是辛苦,加上疯子不知劳逸结合,很容易累死病死,需要常常补充。欧拉若参与其中,他肯定是负责运劳力的。这下后力不具,还不被同伙骂死?再说江湖上的事,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那欧拉大人年纪大了,又长期不再能逼人发疯,说不定便萌生了退意。这自然导致了别人的杀机。”   昭元的思绪不自觉地飞了开去,冥冥中似乎已将欧拉,和那帮盗墓团伙的帮会组织联系了起来。他甚至都听到了陈自远的叹息,也看到了欧拉被同伙威胁逼迫、苦苦哀求,最后依然被杀、被诅咒成烤火烈鸟的情景。那一幕幕血腥景象,简直就如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甚至连那墓穴里的欧拉,也两眼流血地爬了起来,对着自己感叹:“只有你理解我,只有你理解我……”   忽然,昭元似乎听到了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惊雷。他全身一震,陡然间清醒过来,却见维拉、阿西姆、莫西干等人都在惊奇地望着自己。昭元吃了一惊,顿时明白自己刚才肯定是陷身幻境了,全身冷汗直冒,连声暗道:“好险!”支奴干道:“你刚才是不是入魔了?”   昭元心有余悸,道:“一点不错,真是差一点啊,只差一点。”莫西干松了口气,道:“天哪,今天可真是邪门,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入魔。你搞什么啊?要不是支努干捶了你一拳,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昭元心不在焉地道:“是啊,是啊……是啊……”莫西干吃了一惊,忽然厉声吼道:“昭元!你还没醒过来?”   昭元吓了一跳,忙道:“不,醒过来了,醒过来了。我是在想,我会看见幻象,是不是因为尝了尝那牛角一样的草菌之故?”众人一怔,阿西姆道:“你是说,克鲁不是中毒,而是误吃了什么致幻之物了?”   昭元点了点头,又特地将那牛角之菌找出,小心翼翼地又舔了一舔,果然又是一种似幻非幻的感觉袭上心头。这一次他有心理防备,又特意只试极小极小一点,自然立刻清醒过来。他看了看众人脸色,很肯定地道:“这的确是一种很强的致幻之物。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试试。”维拉等五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肯来试。   昭元愁眉深锁,忽道:“克鲁是不是曾经看见过欧拉大人死的样子?”阿西姆奇道:“你怎么知道?”但立刻明白他的猜想来源,续道:“正是。当时没有别人肯下去,就他胆子大些,去把主人的尸体捞上来了。”昭元深深望着克鲁蜷缩的身影,又望了望这牛角一样的草菌,道:“看来,克鲁很可能是自己吓自己给吓疯的了。这个东西,可比罂粟要厉害得多。”   众人见他虽然只是用“可能”二字,但说话神气却已很肯定,不免互相看了几眼。虽然此事还不能确定,但他们也都觉得,这也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种设想了。   昭元想了一会,忽道:“对了,那山洞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将人逼疯而又不逼死?”维拉迟疑道:“我曾经到洞里去转了转,结果自己都险些发疯。那里面其实也没别的,主要就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特别紊乱的色彩、线条之物,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沉迷的感觉。”   昭元眼前一亮,道:“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这我可说什么也要去见识见识。”维拉喜道:“你相信我?”昭元奇道:“为什么不?这我很早就听说过了,就是没亲眼见过。”阿西姆慢慢道:“我也曾经进去过一眼,也是险些没能出来。看来,维拉大人所说之事确实是很有可能。你若是要去,我们都陪你一起去,用绳索拉住你可能保险些。你心里更要小心才是。”   昭元点了点头,几人便立刻开始准备。果然,昭元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会,果然觉得觉有一种目动神摇的感觉,连忙退了回来。莫西干等人不很相信一些线条能有这么大的魔力,也分别去试了试,都是试前不以为然,试后心有余悸、惊叹不已。   昭元定了定神,强行压制心志,不看其线条走向,只看其土质和深浅之类。这一下果然能看得长些。他已确定那些线条上确实是很有些念头之物,绝对不是什么新近刻上去的,心下已自了然,情不自禁地道:“我相信了,这些真是稀世奇珍。不过,大家还是找些东西来蒙上的好。当初雕这些花纹的人,还真不知进出了多少次,费了多少功夫。”   莫西干忽道:“不见得。”昭元奇道:“怎么不见得?”莫西干笑道:“你能想到盖住,他们为什么想不到?”昭元恍然大悟,道:“对,对,我真是笨。”   然而众人才笑了几声便笑不出来了。只听阿西姆叹道:“这虽然明白了,那吸血鬼的事却还是半点眉目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众人听得此言,都是暗暗叹息,昭元等都是暗有惭色。维拉道:“我看这事急不得,否则越急越转不过弯来。大家还是先努力放宽心,说不定哪天能想到什么。”阿西姆也道:“是啊。反正四位也还不能立刻就走的。由我们府中为四位准备行程的话,不比那些无赖要强许多?”   昭元等一想也是。再说四人都是年轻人,本来也都对此事充满了信心的,可居然“四大法师”都弄不出来,也就挑动了他们的耿劲。再加上那阿茜娅小姐的可怜样子,实在也是让人心生怜悯,若是弄不出来原因就离开,那怎么好意思?再说了,反正几人也不急着走。   接下来几日,昭元等天天都在暗中观察全府人众有无可疑,外面里面的地势有无可方便来去撤退的地方。可即使他看得眼睛冒火,想得头脑生烟,简直可说是把阿茜娅小姐的阁楼内外倒背于胸了,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他甚至都还几次跑到欧拉大人的陵墓一带,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来这里有什么用。   那“吸血鬼”居然也甚是知趣,半点也没来的意思。昭元越来越是丧气,以至每次去阿茜娅小姐的阁楼时,都象是偷偷摸摸前去的。而且他特别怕碰上维拉他们,尤其害怕那句“又发现了什么没有”。   这几天里,昭元天天都费力苦想,总觉得阿茜娅小姐虽然是弱质女子,但也并不象是先天太过脆弱的样子,实在不应该就被一次恶梦就给吓成这样。女孩子怕恶梦,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连冰灵都能在遇到自己之前梦见恶鬼而不发疯,阿茜娅小姐怎么会如此?这怎么可能不是人故意来吓她?   昭元耗竭心神之下,即使不再试那什么牛角菌,居然也每夜都梦见无数次那位害人害己的欧拉大人,以及阿茜娅小姐的尖叫,简直声声感同身受。然而那吸血鬼不知是怕了他,还是就跟他耗上了,死活也不出现。难道为了阿茜娅小姐,自己还得永远呆在这里?   到得第六天晚上,昭元已是头昏脑胀。他几次都恨不得要放弃,想要赔给他们这几天的招待费用,却又实在是说不出口。维拉和阿西姆知他心头万念云集,反而在晚宴上不时安慰他。维拉劝道:“大法师每天如此苦想,我看也不是办法。我看不如先轻松几天,换换脑筋如何?”   昭元苦笑了一声,心想:“什么也没有,换了脑筋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没有?”但虽然明知未必无用,毕竟还是抱了万一的念头:“试试也好。反正若连这都不行,我们也就只好灰头土脸滚蛋了。”当下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昭元心理已有了投降之意,这一餐自然是是吃得前所未有的郁闷,破天荒地喝了不少酒。等勉强挨回房中,他竟连澡也不洗就闷头大谁,谁唤也不理。莫西干等知他心头颓废,也就不再劝他,并吩咐无事的话尽量不要打扰他。   夜渐渐地深了,夜风也慢慢地起来了。风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刮过林木的声音从轻缓到尖锐,似乎预示着一场凄迷风雨将要来临。昭元的房中忽然闪电般窜出一条黑影,极快地没入黑暗之中。但床上的昭元,却似乎完全没有半点觉察,依然在蒙头大睡。   那黑影正是昭元。他这几天虽然面上显得极是失望和颓废,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敢指望这几天能有什么收获,全副精神都是在盼望着这一个风雨之夜。这几天里,他细细思索当年杜先生对他进行的风雷预测训练,也走访了本地无数的人,不厌其烦地一个个请教,询问本地前前后后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的天气变化。到得最后,他终于觉得,今天晚上是最可能的一个大风雨之夜。   为了配合今天的行动,昭元的疲劳和颓废也就需要在今天达到顶点。而且这一切的身心疲劳必须是真的,因为要真到无论什么人都觉得确实是真的话,那么就只能本身是真。那床上的东西,是他小心翼翼准备的一个简单机簧。盘好弹力之下,其能够每隔一段时间都稍微颤动一下,直到弹力消尽为止。   昭元飞快地窜着,体力和心神高度透支下,精神也是高度集中,全不似那股衰颓无限的样子。他每一次贴地飞窜之前,都要先四面看上十几遍,一遍遍和自己印象中着意记的情景比较,直到确信无疑,才会动身飞跃。而且他每一次都会连续奔窜十几二十丈,不论踩着什么、扳着什么、弹着什么,都毫无声响。他那速度和隐秘的极度结合,简直达到了陈自远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不多时,昭元已悄无声息地窜到了阿茜娅小姐的阁楼。趁着一次巨大闪电之后的那短暂晕眩,他已如黑猫一样钻入了阿茜娅小姐房间的床下,没有被任何人发觉。那床底的空隙虽然小得难以容人,可又怎么难得住对软骨功和瑜珈术都颇有心得的昭元?   一进到床下,昭元的心便立刻平静了下来,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想起宝相夫人之师能够从薄黑布后直接看清眼前之景,自是不愿用微微拉起下垂的床帘露出自己眼睛的办法。于是他直接运足目力,透过那纱帘,朝那同样被黑帘盖住的窗口看去。   海风一点一点地变强,大雨也一瓢瓢地泼下,夹杂着那呜呜呜的风声,将窗帘吹得不时鼓起。昭元心如止水,无论是外面风雨凄迷,还是床上阿茜娅小姐睡熟后偶尔的轻微翻动,都不能打扰他分毫。忽然,那两头固定的窗帘终于支持不住风雨的催逼,哗地一下被整个吹开了。外面的的风雨,顿时从窗格之间毫无遮拦地袭了进来。   多迪夫人被惊醒,立刻抢先抱住阿茜娅,道:“孩子,别怕,别怕,是起风了。唉,没想到晚上风起得这么大。”阿茜娅似乎被多迪夫人给按住了,只是在颤声哭泣,竟然没有尖叫出来。多迪夫人叹了口气,起来看了看那窗户,见窗格依然紧闭,便要将窗帘又行掩上。阿茜娅忽然轻轻道:“阿姨,窗帘……为什么又是掩上的?”   多迪夫人叹了口气,只得又轻轻打开那窗帘,柔声道:“孩子,他不在这里已经很多天了,你何必还这样呢?你今天晚上都已经想他四次了,已经太累了,先好好睡,好不好?明天我们接着想,好不好?”阿茜娅没有回答,依然在轻轻哭着,许久许久,才慢慢弱下去。然而多迪夫人才轻轻起身,想要偷偷离开她去关窗帘,便又被她察觉。多迪夫人无奈,只好又回来安慰她,说自己不会再去关窗帘。    万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灵何为因(六)      多迪夫人叹了口气,只得又轻轻打开那窗帘,柔声道:“孩子,他不在这里已经很多天了,你何必还这样呢?你今天晚上都已经想他四次了,已经太累了,先好好睡,好不好?明天我们接着想,好不好?”阿茜娅没有回答,依然在轻轻哭着,许久许久,才慢慢弱下去。然而多迪夫人才轻轻起身,想要偷偷离开她去关窗帘,便又被她察觉。多迪夫人无奈,只好又回来安慰她,说自己不会再去关窗帘。   昭元想象着多迪夫人和阿茜娅的情形,简直都有一种冰灵和自己的感觉。他心头忽然一动:“灵儿……是不是从来就只想把我当爸爸妈妈,只不过不好出口,才托名是兄妹的?我……”想到这里,心头陡然间莫名其妙地极度失落。那许多天来在努力之下似已忘记了的情形,又都回到了眼前,竟然让他头脑阵阵晕眩。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可是却根本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冰灵已经来到了眼前。   昭元情不自禁地呆呆想着,就象傻了一样,直至多迪夫人困极歪倒在床楞上,才终于将他从回忆中勉强惊醒。昭元苦苦一笑,简直就觉得自己和失去了大人照看的阿茜娅一样无助,一样害怕,一样可怜:“难道我竟也把灵儿当成了我的心中寄托?她那么小,又怎么承受得起?”   昭元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并不那么害怕兄妹的感觉,可是却怕极了父女隔辈的感觉。他呆呆望着前方,心头越来越觉得自己无耻也无能,无论是脑中还是眼前,都是更加模糊了起来。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头的卑劣,看到了心头的丑恶,更看到了心头的懦弱,看到了自己的挣扎。许久许久,他都无法解脱。这种感觉就象一个无比可怕的深渊,飞快地耗竭了他那极力透支起来的精神。他只觉自己那挣扎着的身影越来越是模糊,也越来越是奇诡,甚至渐渐化成了恶魔一般的狰狞面容,脑际更回荡着发自那恶魔、让人完全无可回避的狞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回避我?你怎么可能回避我?”   昭元忽然猛地平静了下来,前面顿时又都什么都没有。他在风雨的呜呜声中,呆呆地凝视着远方,许久许久,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忽然,他整个人几乎本能地跳了起来,那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那“恶魔”不还在前面么?   昭元死死盯着远方,盯着那好几十棵树中靠近海边、极不起眼的那一棵。只见那树一圈白石灰的胸线上面,还有一团似乎也是抹上去防虫的白斑,而且把白斑中间还有几处被虫蛀出来的孔洞。那白斑在风雨中轻轻舞着,果然有些象是一个可怕的白脸恶魔。   昭元慢慢挤出泪水,再一次将自己的眼神模糊起来,也极力放松自己,不让自己精神高度集中。果然,那白斑,还有它下面胡乱连带的圈圈块块地抹石灰处,已是越来越象传说中吸血鬼的白脸和身形了。他忽然又努力集中精神,特别注意地去看,那白影却又实在平平无奇,如果不是专门去看它,几乎完全注意不到。   昭元一次次地来回尝试,心头终于越来越确信:“我终于抓住吸血鬼了!”他心头万分激动,一切一切的问题都找到了答案:“怪不得吸血鬼总是只在有风的夜间出现,而且还总是一闪即逝,完完全全地来无影去无踪,连一直陪她睡的多迪夫人都赶不及看见。也怪不得那管护树的克鲁吃了牛角菌后,居然能发疯成那样。唉,我那先入为主的偏见可真是厉害。幸亏这一次没有象杜先生那样,造成无可晚会的后果。”   昭元知道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虽然心头狂喜,却根本不敢有任何的举动,生怕惊起阿茜娅和多迪夫人的行动。他全力竖起耳朵,听了许久许久,确认阿茜娅已经又勉强睡熟了,才又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他很害怕阿茜娅偶尔又睡醒过来,还顺手在她身上极轻极轻地拂了一拂,令她能够真正睡上许多日夜以来难得的一个完整些的觉。   昭元很小心地跑到那树前,再一次地细看。那树瘤处有好几层的新旧刷痕,虽然都是刷地很是马虎随意,但远远看去,却反而能更加添加其虚影模糊的神秘气氛。那树的干处呈现黄褐色,有的地方还流溢着那多年积累、若隐若现的异色树脂,都无不跟阿茜娅描述的形象暗合。   等昭元回到自己的卧房,先没有进去,而是仔细看了又看。等他确信完全没有人进去过,才小心翼翼地重又掀起那从中土买来的昂贵丝毯,将那个粗糙得都不好意思说是机簧的东西拿出来拆掉,重新挤压成一小团,准备来日扔掉。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彻底地松了口气。那多日积累下来的疲劳,还有那透支精神所带来的身体颓废感,都已是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身体简直都还没来得及挨躺稳,便已是梦系周公了。   这一觉真是睡得说不出地香甜,也是这几天以来,唯一的一次他竟起得比别人还晚的。昭元知道此地民风纯朴,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居然在深夜无人监督的情形下,就独自窜入姑娘的卧房,很可能换来极大的敌意。因此,他面上完全不露半点口风。维拉大人等见他虽还是愁眉不展,但众人眼睛看得分明,都知他精神总算比前几天好了许多。   昭元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人提出再去看看。于是他便装模作样地去转了又转,想了又想。到最后,他还装作颓然恨极的样子狠狠捶了那棵树一拳,打得上面的白泥灰粉纷纷直落,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气。在这之后,他才在正要转身离去时,忽然吃惊万分地呆呆注视那树上的白斑很久很久,然后才结结巴巴地将其中的关联指将出来,   维拉等人在他指手画脚之下,倒也确实觉得这白斑是有些象,但又实在觉得没他说的那么象,不免都是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昭元知道他们没有体验过那种昏神的感觉,便命厨娘金娜给每个人都熬了一点很稀的牛角菌汤,让他们一个个试着再看。果然不出所料,莫西干等人亲身试了之后,都情不自禁地连连称是。   阿西姆却是坚持要最后一个试。试完之后,他也是许久都不说话,对众人气急败坏的讨论,完全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忽然,他猛然一下就转过身来,若不是昭元拦得快,几乎都已经向维拉大人跪倒了。维拉吃了一惊,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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