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多多的伤并不重,据小猛说是剧烈运动之余,血压高心跳快静脉扩张,所以出血自然就多,清创之后一看伤口就只有指甲盖大,一个创可贴都可以解决问题了,校医偏生给贴了一块硕大雪白的纱布,害得多多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本来想偷偷揪掉扔了,林梅却把她看得死死的,只得作罢。
对于多多的晕倒,小猛的解释是SHOCK,说是机体的一种反应方式,很正常(小猛口头语,什么症状到他嘴里一解释就都“正常”了)。多多把那天看到的情景闷在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对人讲。
北京的春天,以狂风始,以飞絮止,一场春雨过后,满地都是毛毛虫一般的杨树花,空气中一股温润的泥土味道,令人沉醉。在全宿舍女生非常夸张的精心照顾下,多多过了几天“女皇”般的日子,她的伤口愈合极快,到后来就只剩下极小的一块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小猛对此非常的满意,说多多不是疤痕型体质,好!
头上没了那块特大白纱布,多多撒欢似的天天拉着林梅晚饭后散步,说是要把损失补回来,顺便练习口语的配合:外教JOHN的口语课与众不同,让学生两人一组做情景对话,打分是根据两个人的表现。黄冬曾经找到林梅,想和她一组,想不到她却早和多多坐到一起。
自从那场羽毛球比赛以后,林梅和多多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亲密,只不过俩人都小心回避着黄冬和任何与黄冬有关的话题。“现在其实挺理解鸵鸟把脑袋埋在土里的感觉的。”林梅时常会不无尴尬地这么想:人的情感实在是太复杂了,能不面对就不面对吧!
那天多多和林梅又在操场上练口语,转了五六个圈子才把一个问路和指点方向的对话练习差不多了,天早就黑了下来,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夜空出奇的清朗,一轮明月高挂。两个女生慢慢地往回溜达,经过网球场的时候,突然听到呜呜的几声响过,听起来好像是洞箫的声音,然后是一曲《关山月》。曲尽佳妙,两个女生痴痴地听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曲终了,林梅目光流转,终于发现黑暗之中,任天亮坐在网球场边裁判的高椅上,手里拿着一只萧。
“任班啊,这么晚了,天都黑了,不好乱吹萧吓唬人的!”林梅半开玩笑地说,身边的多多却打了个寒战,死活不肯走上前去。任天亮咧嘴一笑没讲话,月光下就看见他的白牙闪亮,多多又退开了两步,林梅很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又说:“呵呵,看不出来,任班你还有这个本事哪,回头联欢会咱们班又多了个节目。”
任天亮从高椅上一跃而下,说,“天黑了,我送你们回宿舍吧,明天开班会,讨论春游去哪儿,上官你是北京的,你怎么想?”
多多只恨不得拔腿狂奔,偏偏手臂被林梅挽住了,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付了两句,顺口回绝了任天亮相送的好意,拉着林梅快步走开。
“多多,你这是怎么啦?”林梅好奇地问。多多不答,又走开几十步,环顾四周没有别人,任天亮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才神神秘秘地说,“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可要保证别跟别人说……”
“什么啊?快说快说!”林梅好奇心大盛,多多深吸了一口气,“咱们的班长,是个……VAMPIRE!”
“什么?”林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VAMPIRE!就是吸血鬼啊!”多多接着说出了多日积压在心头的秘密,刚刚感觉轻松许多,任天亮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我不是!”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掩到两人身后,走路一点儿声儿都没有。这下不光多多,连林梅也吓的跳起来,“啊!不要过来,你!”
任天亮站住了,很平静地说:“我不是吸血鬼。你们听我说啊,我只不过从小就爱吃猪红,毛血旺之类的。我常常好奇,新鲜的,人的血液,会是什么味道。上官,那天打球失手之后,大家都在你身边忙着,我就想,反正没人看见,我就尝一口,就一口,那个味道,其实很香,很甜的……”任天亮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又是饥渴又是满足的表情来,多多和林梅看得毛骨悚然,只想大叫一声逃跑,偏生两条腿就跟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任天亮叹了一口气:“唉,说到这儿,我自己都不知道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对自己的同学朋友下手的,有的是猪血豆腐……你们不要……唉,算了……”说完唉声叹气,转身慢慢离开,留下多多和林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那天以后,多多和林梅很久没有在天黑后去操场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