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女大三,抱金砖”。大概是说,男子要是娶了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女子为妻,就会财运发达,官运亨通。不知道古人为什麽会有这句话,道理似乎不是那麽显而易见。时下姐弟恋的流行,和这句老话好象没什麽关系,不过越来越多的姐弟恋,倒可以让我们做一下统计分析,看看这句话是不是可以从统计的角度来验证。 大学时代,我还真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榕。其实,班里的男生大多都比我小,但是他的年龄最小,也只有他愿意管我叫姐,因此我们的关系也更近。很久以后,读过一篇文章,说有的男孩儿喜欢通过认姐姐妹妹的形式,来接近喜欢的女孩儿。可是殊不知女孩儿一旦被认了姐姐或妹妹,往往就不会考虑他了。那篇文章是要提醒男生不要这麽做。看过之后,我不禁联想,榕会不会是那种男生呢? 正如那篇文章所说,榕管我叫姐,我于是就很放心的和榕接近,把他排除在可能对我有意思的男生之列以外,毫无后顾之忧。我和榕都比较喜欢学英语,我们便约好了每周一起练口语。记得那是一个下午,下着蒙蒙细雨,我和榕照常到校园里散步,共打一把伞。我们规定散步时只讲英语,除非是不得已。 我们就这样用英语闲聊着。有些话平时不好说出口,用英文反而更自然,所以不知不觉地,我们便聊起了男女朋友之类的感情话题。榕给我讲了他和他的高中女同学的故事,说他们原本是好朋友,后来女孩儿表示喜欢他,可他没有喜欢那女孩儿,之后就没有联系了。我问他为什麽不喜欢人家,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把苗头指向我。 “Do you have a boy friend?” “Yes, I think I do.” “Who is the lucky guy?” “You know him. Do you wanna guess?” “So he is one of our classmates?” “Yes, he is.” 榕想了想,说想不到。我叫他随便猜,不要有压力。于是他猜了几个,最后猜到了,是阿伦。他显得很惊讶。我说:“It is a secret. Don’t tell anyone.”。我不是有意要他保密,只是不想用贴布告牌,或大喇叭广播的形式,公布于众。我喜欢一切顺其自然,仅此而已。如果有人问起我,我是不会隐瞒的。 “Why keep it a secret?” “It is not like that. I mean if someone asks then tell. If no one asks, just don’t broadcast. That’s all.” “All right then.” “Good.” 就这样,口语练习不仅给了我们说英文的机会,也给了我们相互了解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我只会给他,因为他叫我姐。也因为这样,即使其他同学看到我们在一起时对我们挤眉弄眼儿,我也毫不介意,因为我问心无愧。 可是榕似乎没有我这样问心无愧。一次,我们聊到我家,我说他可以周末来我家,还可以在我家吃饭。周六的时候,榕忽然打电话来。 “你怎麽还没出来?”我问。 “我想骑车去,可是我还得去找别人借。” “那就借呗,你们宿舍不是有辆自行车吗?” “可是,万一他们问我去哪儿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就说来我家啊?” “那-我就这麽说啦?” 真搞不懂,榕为什麽会有顾虑,来我家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没有必要瞒着谁啊?弄得好象我们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 还有一次,榕想拉我去唱卡拉OK,一开始我没答应。榕就使出浑身解数,软磨硬泡,左一声姐,右一声姐,在我的座位旁边赖着不走,最后我只好屈服了。以前我从没有因为别人的软磨硬泡而改变主意过,这一次,我屈服了,可能是他一声声的“姐”,叫得我心软吧。 到了卡拉OK厅,碰巧遇到同班同学阿伟和他老乡也在那里。我们每人轮流唱了几首歌儿。榕唱了几首老谭和Beyond的歌儿。他们还一起唱了《再见亦是泪》。我也随便选了几首歌儿唱。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碰到榕,他却神神秘秘的叫住我,说有话跟我说。 “姐,不好了。”榕看着我的表情,就象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怎麽啦?什麽不好啦?”我想不出会有什麽不好的事发生。 “昨天晚上,我们唱完歌儿回宿舍后,阿伟居然跑到我们宿舍来夸了你一通。” “那又怎麽啦?” “主要是---正好阿伦也在,阿伟当着所有的人跟我说,哎,你姐唱歌唱得不错,尤其是那首《甜言蜜语》,唱得真好。” “是吗?没关系啦,他知道了也没什麽大不了啊。” “可是,我看他听了之后,脸色好象不太好,你赶快想想怎麽跟他说吧。” 我说不好阿伦会不会为此生气,只是觉得榕之所以有那样的感觉,一定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背着男朋友,偷偷和别人玩。其实,我压更儿没打算瞒着阿伦,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他讲而已。 当然,说榕心里有鬼也只是马后炮。我一直以为,他之所以会那样,完全是因为他对男女生做朋友的方式和观念不同造成的。尽管好友浅浅会时不时敲个警钟给我,“喂,你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吧”。可是,他叫姐叫得那麽自然,以至于我对浅浅的胡乱猜测,从来都不以为然。直到那天他亲口对我说。 那天,还很清晰,因为难得我们班集体出游,到北京郊外爬山。那晚我们住在了山上,大家都很开心,我们点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做游戏。因为丢手绢儿的游戏,阿伦被罚唱歌,他和宏合唱了一首《把悲伤留给自己》。那样的夜晚,那样的心情,伴随着那样的歌声,我忽然爱上了那首歌儿,那首会让我流泪的情歌。 就在那个夜晚,榕亲口对我说了那句话。当篝火晚会结束后,早睡的同学都要去睡觉了,其它的同学则展开了牌局,棋局,和麻将局。我既不会下棋,又不会搓麻将,只好玩了几把牌,可惜牌技太滥,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可是这麽美好的夜晚,如果就糊里糊涂的睡下,岂不太煞风景了。我好想和阿伦去散散步,可是他正在麻将桌上不可开交呢,早忘了要和我花前月下了。 榕趁机找到了我,说想和我走走,有话跟我说。他的表情有点怪怪的,我忍不住想起了浅浅的警告,可是还是在心里推翻了自己。如果他想说什麽,为什麽不早说呢?为什麽会明明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还要说呢?他不会的。 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和榕已经走了好远,一路上却没说什麽。同学们也都消失在夜色中,只有月亮,星星,和夏日的蚊虫声,还在陪伴着我们。我想打破我的不安,于是还像往常一样,直截了当的问: “你不是有话说吗?是什麽呀,你快说呀?” 榕转过身来,和我面对面站着,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我喜欢你。” 榕说话时的表情很严肃,其实就在他看我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意识到他很可能要说什麽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他没有说那句话。 “你开玩笑吧?”我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也想给他机会收回他的话。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他始终盯着我的眼睛,象是要在我的眼里寻找什麽东西。他的表情依然严肃,我却呆呆地站在那里,无言以对。 那几秒钟是那麽漫长,我还是头一次让自己陷入这种僵局。他不是那个让我可以毫无顾虑交往的小弟吗?他怎麽可能喜欢我?男生会管自己喜欢的女生叫姐吗?这太不可思议,我才会好无防备,措手不及。 从来没有这麽尴尬过,我责问他: “你不是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吗?” 话从我嘴里出来,听着极奇不自然。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他的表情好象拍电影,说出来的话也好象是台词。 不知道他说出来是什麽样的感受,是轻松了还是别的什麽。总之,我们终于不用在对视了,而是肩并肩的走着。可我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只好沉默。这种气氛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象是在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相亲,没话却觉得要讲话。虽然我这辈子还没有相过亲,不过,我猜就是那样。榕最终打破了沉默。 “你为什麽不说话?” “我能说什麽呢?” “你怎麽想的?” “我,我想,我不希望你那样吧。” “为什麽?” “因为,我不希望别人因为我不开心。” “其实,你不用有压力,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榕最后强调,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可是,怎麽可能真的一样?我做不到。打那以后,我越来越害怕和他独处,害怕看他的眼神,因为我总能看出一些忧怨。有其它同学在的时候,我还可以装得什麽事也没发生过。榕还会在人前人后的叫我姐,表面上我们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可是,我发现,我在有意无意的躲避,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毕业前夕,榕打电话给我,说要和我单独见个面。既然他提出了要求,我只好硬着头皮见他。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榕开门见山。 “你问吧。” “你为什麽喜欢阿伦?” “我,好象没什麽具体理由吧。就是一种感觉,喜欢的感觉。” “那你们将来呢?你不是要出国吗?他会为你也出国吗?” “不知道。可是,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我不想把感情和其他的事情混在一起。老实说,我对我们的未来根本没有把握。” “那如果,没有阿伦,或者,你们不好,咱们会有可能吗?” “我想,还是不会吧。” 说出这句话,我觉得我好残忍。为什麽不哄哄他,让他高兴呢?反正这只是如果,谁都知道,世上没有如果,凭我怎麽说都行啊。可我没有撒谎,我告诉他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也许他比我小得太多,也许他根本就不是我的类型儿,也许就没有什麽也许。 喜不喜欢,我没办法控制,要是人能控制,那世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不是吗?不过,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的,所以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说谎,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可能暧昧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