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个下午把她的散文又看了一遍,很多精彩的对白让我发笑,读给老公听,他莫名其妙,咳,还是摘下来,以后再回味吧.这便找到了读书的乐趣. 最近我在一本英文书上看到两句话,借来骂那种对于自己过分感到兴趣的作家,倒是非常切当:他们花费一辈子的时间瞪眼看自己的肚脐,并且想法子寻找,可有其他的人也感到兴趣的,叫人家也来瞪眼看。我这算不算肚脐眼展览,我有点疑心,但也还是写了. 有些东西我觉得是应当为我所有的,因为我较别人更会享受它,因为它给我无比的喜悦。眠思梦想地计划着一件衣裳,临到买的时候还得再三考虑着,那考虑的过程,于痛苦中也有着喜悦。钱太多了,就用不着考虑了;完全没有钱,也用不着考虑了。我这种拘拘束束的苦乐是属于小资产阶级的。每一次看到小市民的字样我就局促地想到自己,仿佛胸前佩着这样的红绸字条。 这一年来我是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关于职业女性,苏青说过这样的话:我自己看看,房间里每一样东西,连一粒钉,也是我自己买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这是至理名言,多回味几遍,方才觉得其中的苍凉。又听见一位女士挺着胸脯子说:我从十七岁起养活我自己,到今年三十一岁,没用过一个男人的钱.仿佛是很值得自傲的,然而也近于负气吧? 生活的戏剧化是不健康的。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后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我们对于生活的体验往往是第二轮的,借助于人为的戏剧,因此在生活与生活的戏剧化之间很难划界. 炎樱个子生得小而丰满,时时有发胖的危险,然而她从来不为这担忧,很达观地说:两个满怀较胜于不满怀。(这是我根据软玉温香抱满怀勉强翻译的。她原来的话是:Two armfuls isbetter than no armful 炎樱描写一个女人的头发,非常非常黑,那种黑是盲人的黑。 炎樱说:月亮叫喊着,叫出生命的喜悦、一颗小星是它的羞涩的回声。 我的朋友炎樱说: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 有一天夜里非常的寒冷。急急地要往床里钻的时候,她说视睡如归。写下来可以成为一首小诗:冬之夜,视睡如归. 她有过一个年老唠叨的朋友,现在不大来往了。她说:生命太短了,费那么些时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太可惜——可是,和她在一起,又使人觉得生命太长了。 关于职业妇女,她也有许多意见。她觉得一般人都把职业妇女分开作为一种特别的类型,其实不必。职业上的成败,全看一个人的为人态度,与家庭生活里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妇女职业,都不是什么专门技术的性质,不过是在写字间里做人罢了。在家里有本领的,如同王熙凤,出来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经理人才。将来她也许要写本书关于女人就职的秘诀.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