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记不得是几岁尝的第一口酒了。
那时,北京卖得最多的是饭馆里的那种盛在大桶里的啤酒。有生啤和熟啤之分,以生啤为主。都是用冰块镇在桶的周围,盛酒的器具一般是一个大玻璃杯,和十几年后十分流行的扎啤杯狠相似。一杯一般就是一升。凡是逢年过节,和家里来了客人,大人们就会去买回几升,主宾们一齐热闹热闹。尤其是到了夏天,在那又粘又热的天气里,“咚(音:dǒng)咚(dǒng)咚(dǒng)”一口气灌下几杯冰块拔过的啤酒,那滋味!就是一个字儿:爽!
至今清楚的记得,啤酒由大杯里倒到喝水的普通杯里后,那种澄清透亮儿,沁人心脾,让人看着就爽的金黄色。杯内壁上挂满了小泡泡儿,外壁上则是一层朦胧的水雾。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这时候,我会腻在大人的腿上,要求尝一尝。那时,可没有什么喝酒对小孩儿身体不好的观念。我一要求,我爸就会把他正喝着的杯子递给我,很满足地看着我“咕咚”就是一口,然后哈哈地笑着“好闺女!”
第一次狠爽地喝啤酒,是在三年级的时候。大夏天的,我和我爸骑车去姥姥家。我骑个20的小车,跟在爸爸的28大车后面。大太阳底下,没有一点儿树荫,能烤死。路过展览路附近,我和我爸都热得不得了。我爸说:走,找个酒馆儿喝点儿啤酒去!于是,我爸和我进了酒馆,叫了两升啤酒,就站在路边,一人捧着一大杯,“咚咚咚”地灌起来。喝完一抹嘴儿,蹁腿儿上车,接着赶路。
毕竟还是年纪小。喝完后没5分钟,脸上就烧起来。浑身大汗淋沥。好在,神志十分清醒,感觉狠兴奋的样子。我爸一边骑,一边笑我:看你那脸,怎么都紫了!后来,喝酒的经验多了,我才知道,这是我的酒精代谢特点:不走肾,走汗腺。
及至上了初中,和同学之间的聚会逐渐多起来,喝酒更成了家常便饭。
在北京,很讲究喝二锅头。大概是因为其酒味儿窜,酒劲儿猛,而且是北京的当地特产。
第一次去同学家,第一次喝二锅头时,真是难受了一回!因为没有喝二锅头的经验,我端起酒杯,“咕咚”就是一口!只觉一股辛辣之气夹杂着少许说不通出名字的刺激性味道,“刷”地顶上整个颅腔,霎那间,感觉就要涕泪横流,现眼当场!好在,不会喝的不止我一个。有人早就忍不住,呛得把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大家忙着乐那些出洋相出得最大的,我的窘态就完全被忽略了----所以,有时,能够被别人忽略真的是一件好事啊!
有了第一口的教训,我学了一个乖:以后,无论再做什么事儿,只要是没经历过的,就绝对不再鲁莽,无论作什么事,都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不打无准备之战----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最好的课堂,我们每时每刻都能从中得到经验,只不过,很多时候,生活中的宝贵经验往往被轻易地忽视了。
俗话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儿小。
我们这帮孩子,尽管父母大都是有个一官半职的,只是因为是在北京,所以,谁也显不出谁有个当“官儿”的爹,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平时骑个28大车上早市买菜,回家噘着屁股做饭。
但是,到了地方上,就截然不同了。不管在北京是什么官儿,一到地方上,就摇身变成了京里来的“首长”----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叫我爹的时候,心里很是震惊了一下:在我的感觉中,只有毛委员才是“首长”的,或者应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手老是长在腰上的。
插这么一段儿,是想说,因为各家的父母都是“首长”(听起来很可笑的,别嫌我恶心),所以,有机会糟蹋了不少正牌儿的好酒。
因为那时,假酒泛滥,我们一般都不去商店买那些名酒的。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父母们一旦下基层去“视察” 工作,或者地方上的人进京述职,总会有真正的名酒送上。以至于后来,北京街头开了很多专门收购礼品的商店----社会的需要啊。
其实,我和我的同学们并不是真正懂得名酒的门道。只是知道,茅台是好酒,五粮液也是。所以,聚会的时候,就可劲儿地造。那时,的确糟践了不少好酒。因为每个人的父母管辖的地界不一样,所以,全国的名酒几乎尝了个遍。最后,我们这些酒盲得出一个结论:凡是45度(及以下) 的“酒”,不属于酒类范畴。所谓的中国名酒,尽管各有各的特色,但总的来说,都太柔和,真正的男人喝的酒,就是北京的二锅头。
就这样,从初中到大学毕业,喝了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