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五个瑟瓦斯房东还是个小青年,住在蒙特利尔东区,那是法语区。我到这小青年家时,他先请我呷一口桃子酒,那时一种度数高,而且和国内烈酒一样开瓶酒满屋香的那种烈酒,只不过这是桃子的香味,这一呷酒使满屋充满青春和热情。房东在那厨房拿酒时,从橱柜里拿出一个芥末酱瓶子,假装不小心地把芥末酱挤到我衣服上了。这是一个特制的搞笑芥末酱瓶子,里边没有芥末酱,但挤的时候能喷出一条黄色的绳子,就像挤出芥末酱一样,专门用来开玩笑的,这一笑气氛就更融洽了。
我和房东聊了一下儿,得知房东是热血沸腾的法语文化推崇者,他说要保护蒙特利尔的法语文化。呆了二十分钟左右,他说今天还有事,请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他带我到凯瑟林街的一个摇滚乐歌厅,七元入场费,给一张票可以在里边兑换软饮料喝,这大概是最低消费吧。门卫收费后给我手背盖上一个印戳,这印戳用他们的紫外线电筒来照能发光。
摇滚乐歌厅不大,几乎就是一条走廊,一溜十张左右的作桌子一路排下去,最前边腾出一块地皮给乐队。乐队就是两人,一个人弹电吉他,另一个敲锣打鼓。音量放到极大,是名副其实的震耳欲聋,加上整个歌厅光线昏暗,我们就像坐在大喇叭的共鸣箱中间,不但振耳欲聋,桌椅和身心都在声波中颤动。
从歌厅出来后,房东是兴犹未尽,说是明天在某处有一个聚会,要我务必前往参加。于是我要了地址和时间。时间是晚上十点钟。我反复问了几遍时间,他确认是十点钟无疑。我还是满腹疑虑,十点钟一般是我们学生联谊会的聚会结束的时刻,怎么这聚会才开始呢?
我快到聚会地点的时候,看到了电线杆上贴的小海报,原来某某去欧洲旅游回来,所以开个聚会,时间地点和房东说的一样。我十点钟准时到了,那是一公寓,住家还没开门。我等了十分钟左右,有两男青年扛着几箱啤酒来了。他们开了们,就往厨房冰箱里塞啤酒。我对他们说某某约我来的,他们好像并不认识那房东,但把我让到屋里。其后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约十一点钟我才看到房东来,那时屋里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但来人还是不断,到半夜时分屋里已经是站满了人,有的像在中国做公共汽车一样,都得人挤人才能走动。音响还是放到振耳欲聋的强度,每人手里一瓶啤酒,不分男女,大部分都吸烟。然后在强烈的音响中嚷嚷着嗓子聊天。
经过聊天,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特殊。开始我以为聚会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就我是外人,后来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是互不相识的,我好歹还认识一个房东,很多人看了电线杆子上的海报就上来了。我以为我到蒙特利尔才一个星期,是个陌生人,结果和我聊天的两个,到蒙特利尔才三天,相比之下我倒成了地头蛇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自己一个人从巴黎跑道蒙特利尔,我问她怎么生活,她倒是满高兴,说在酒吧做侍应生。另一个男青年从新西兰来,我问他来干什么,他说他想造船,他在新西兰是做木船的好手。
公寓两房一厅都挤满了人,我两个房间都转了一转,发现有个婴儿在一个手提式摇篮里,放在床上,放在这香烟弥漫强呛鼻摇滚乐震耳的屋里,看来某位单身母亲做月子的期间也来聚会了。
凌晨两点钟人慢慢离去,我也和房东出来了。后来我才知道蒙特利尔是以夜生活著称的。凯瑟林大街号称是红灯区和繁华商业区,白天时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一点繁华景象都没有,可是到了凌晨两点钟就交通堵塞了。房东跟我说,明天过年,我们还有聚会,你也来呀。我不客气,瑟瓦斯不讲客套。
这是一个夏天供应冷饮冬天供应热饮的那种餐厅,临街的玻璃窗,天花板内满是板荧光灯,大约是四行八列排开的桌子,坐满了喝啤酒的人。餐厅尽头两青年奏乐,一个使电吉他,另一个那着一根像大竹片一样的东西,敲打一块大铁皮。这铁皮就是满街用作垃圾桶的那种大油桶的铁皮,大概是将油桶剪开摊平了。这大概就是金属音乐吧,比摇滚乐雄壮多了。席间,他们还卷纸烟吸,一人卷了还传递几个人一人一口,不知道这里边卷的是什么烟,递到我面前时我摇摇头不要,他们就又递给别人。
快要十二点钟了,新年就要到了,金属音乐停止了,大家等这十二点钟声。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大家欢呼雀跃,然后播放带民间曲调的舞曲,大家手牵着手,兴高采烈地在餐桌中间跳起舞来。我也在其中,这舞不用学就能跟着跳,牵着手从桌子中间的过道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又从人手来成的洞里钻回来,一边走,一边跟着舞曲的节奏踮脚跳跃,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新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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