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之阴,中国之阳

中国之阴,中国之阳 ● 杜平   每次在北京休假,理解“中国概念”的角度都会经历一次现场调试。从新加坡远距离遥望中国,看到的是10%左右的高速经济增长,世界第四大经济体、第三大贸易国、第一大外汇储备国,当然还有接连不断的天灾与人祸。   可是,踏上北京的土地,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穿梭,上述这些宏观或抽象的概念顿时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活生生的个体与具象。 哪一种现象能代表北京?   在新落成的现代化“建外SOHO”写字楼群里,北京首屈一指的形象设计师李东田,操着美式英语问候我和我的朋友。置身于那典雅的美容兼休闲工作室,眼前和耳际全是都市男女的青春倩影和快乐低语。我仿佛身在欧洲,呼吸着巴黎或者阿姆斯特丹的空气。   走出SOHO楼群,却是另一番景象。在凌乱嘈杂的后街,一名年纪当属我父辈的“人力车”脚夫,恳求我坐在他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上,把我送到大约两公里之外的住处,最后感激不尽地从我手上接过五元人民币。   从李东田到“黄包车”老人,我在眨眼之间似乎穿越了两个世界。而两个世界都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来不及思索哪一个才能代表北京。   从朝阳区横穿北京城到最西边的石景山区看朋友,沿路所见景观大致能够反映出北京这些年来的变迁。壮观而奢华的商厦与住宅楼,繁华街道上说说笑笑的人群,越来越多驾车上下班的白领和“小资”,捧着饭盒席地而坐的疲惫不堪的建筑工人,宾客盈门的高级餐馆,还有狭窄胡同里的简陋平房,以及坐在路边满面愁容的无业游民……每一个个体、每一种景象都属于北京,但究竟哪一种才能真正代表这个社会?   从石景山驾车前往郊县房山区,看到的不只是一个北京,而是整个中国的缩影。从五环路绕到高速公路,路面质量已经超出了我所熟悉的欧洲公路,各种款式的汽车欢快地承载着已经富裕起来的阶层。但是,道路两边,干裂的农田、灰蒙蒙的村庄和满眼皆是的废料与垃圾,却在不断地提醒路人,虽然繁华的市区就在身后,但感觉上已经显得非常遥远。   我所熟悉的北京原本也很复杂,但反差却未曾如此之强烈。离开此地只不过十年功夫,况且还是常来常往,但每次身临其境时,都会有一种先是亲近、继而又被疏远的感觉。一切是如此的自相矛盾,以至于在一步之遥,或者在转身之间,所见之人和所遇之事,都有可能使你从高兴立即变得愤怒,或者从恨之突然变成爱之。高兴或愤怒,爱之或恨之,究竟哪一种属于北京? 奥运会与奥运金牌的价值   与北京的学者和朋友们提起奥运工程,每个人都会斥责种种不当和乱象。在痛骂与取笑有关当局和政府高官的过程中,所有人又都会感到当北京市民的快乐。投资巨大的“鸟巢”奥运主会场,使人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贫困地区无钱上学的儿童;国家花大把钞票培养出来的奥运冠军,有人会对此提出是否值得的疑问;甚至还有人从民主政治的高度,指责有关当局为了兴建奥运设施而践踏人权。   然而,同样是这些人,他们在内心深处为中国在历史上第一次主办奥运会,而感到由衷地自豪和骄傲。虽然他们不会停止用各种方式和语言来发泄种种不满,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奥运会对中华民族荣誉的重要性,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奥运金牌对自己和整个民族的现实和历史价值。   对奥运工程发泄不满,对举办奥运又感到由衷的自豪,两者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矛盾,究竟哪一种才能代表北京人的真正情感和想法? 不能用一面否定另一面   很巧,前天和两位同事去见一位来自台湾的朋友。他说,台湾的政治乱象让他脸上无光,所以当在电视上看到中国女排最近连续获胜的时候,感觉到现在做一个中国人真是很光荣。至于奥运会之于北京人,他们就更不会那么地市侩和狭隘,以至于还会用金钱去衡量奥运和奥运金牌的价值。   如同“神舟”飞船,如同三峡大坝,如同青藏铁路,北京奥运工程也始终在外界的种种质疑中前行。“神舟”五号上空之时,一些论者纷纷指责中国政府把资金用于无实用价值的项目上,而对于攸关人民生活的民用工业不予重视。现在奥运会还有两年,人们又开始指责中国政府把大量资金浪费在大而无当的体育实施上,对大批失学儿童冷漠以对。甚至还有人对此格式化地给中国政府贴上“专制”的标签。   多么美好的理想。假若不搞“神舟”飞船而能使中国科技先进起来,假若不建三峡大坝而能使中国电力无后顾之忧,假若不建青藏铁路而能使西藏走向现代化,假若不办奥运就能使中国的国民素质前进一步,那可真是简单而快捷的强国之路。   可惜,这些都只是毫无价值的假设。正如同要求所谓的民主社会把选举资金用于改善人民的生活,要求总统放弃专机而乘坐民航班机出国访问一般,都显得幼稚而狭隘。   中国是如此之大,外界在观察和评论之时容易有意或无意地忽视它的两面性,甚至多面性。中国当然有阴暗,但无疑也有光明。两者相依相存,但却不能彼此否定。 ·作者是《联合早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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