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巫师
见到在世明师之前,我在内边经历了与否定力量的臣役的来往,他们被阿修罗夜曲世界的一些众生称为大巫师。这种众生掌管控制头脑和物质混合世界。在一次游历阿修罗较高境界时,否定力量的一个长者向我披露了大巫师的名字和本性。
在那一天夜里,我乘我的光体穿越阿修罗高境界的大平原,在那里,我目睹了一个浩大的军队阵势,尤其让我惊讶且敬畏的是全身披挂铠甲的国王,庄严威武地骑着一匹黢马,他的面前是一只庞大的骑士队伍。
“这个人是谁?”我问陪同我的阿修罗世界的长者。
“他是这一界统治者的臣属,体现权力。”阿修罗的长者告诉我说。“这一界伟大的统治者控制化现的权力至高无上。如果你能事奉这位高贵的光和权力的君主,你将享受在世无上的荣华富贵和显赫声名。但是他是一个妒嫉的君主;你只能事奉他,不可以一仆二主。”
“他怎么可能是万物之君?”我忍不住自己的难以置信,大声问道。
“他是我的主人,”阿修罗世界的长者有些闪烁其辞。“他掌管公正和法律。他制裁罪恶,奖励正义,是你们地球世界绝大多数宗教家的君主。你当然不需要知道更多?好好事奉他,他绝不会亏待你的。”
“说得容易,实在太容易了。”我怀疑地说。
“随你便,笨蛋詹姆斯,”阿修罗世界的长者说着耸耸肩。“你会知道好歹的。”然后他沉默了。
我的眼光仍然注视着显赫的军阵。一个骑士戴着头盔,上面的白色羽冠在朔风中抖擞飘颤;一个战士握着的长矛,锋利的矛尖撩拂着树枝。国王的跟前站着一个书记官,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君王戴着金属头盔,他对书记官微微点头比划,然后,从那卷顔色斑驳的、有着讣告花边图案的羊皮纸上,阵亡骑士的名字被庄严的朗诵着。我充满了惊讶。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那位阿修罗世界的长者。“这充满神秘意氲的场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次庄严浩大的大汇演,”他解释道。“插进古代剑鞘的宝剑在今天文字战争中已经不合时宜,但文字没有办法制止火与冰的对峙,这是不可避免的。许久以后,不耐烦的战马终于被牵出马房,战斗即将开始。”
“我不认为这有丝毫意义!”我义愤填膺地抗议道。
“这里面除了意义没有别的。”阿修罗的长者说道,“意义,象一个不动声色的梦魔,一个深藏不露的贩毒分子,我们生活中的叛徒和独裁者,隐藏在新婚之桥的下面,企图淹没悲叹的声息。意义朝生暮死,象一条灵巧的蛇潜入我们的生命,纵跃、盘绕、卷缩在战士的脊梁,在嘤嘤哭泣婴孩和泣不成声的母亲旁。”
“你所说的意义真是一派胡言。”我回敬道。
“胡言可以对意义欲盖弥彰,”阿修罗世界的长者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注意看那君王如何区分威武的山羊和屈从的羊羔。羊皮纸卷上,他们被注以不同的顔色编号。”
我将目光投向远山,模糊的人群拥挤成一团,静静地忍受苦难。我点头表示理解。我现在明白了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低等世界的划分就是这样根据人的定力。”阿修罗世界的长者说,“我们贵族会为了我们荒诞无稽的原则义无反顾地去死。活着的时候,我们的女人因此爱我们,我们最终的牺牲-其间我们也获得不少-会使我们无稽可笑的行为显得些许庄严。我们所有高贵的品质加起来无非是自我满足,这听起来也许多少有些可恶,但事实上,我们就象阴沉的蛇,在罪恶中蜿蜒爬行,从一个罪恶到另外一个罪恶,招摇无端的勇气,为了某种夫妻爱的结合。千真万确,我们的行为无非是感官的需要。宿业的纠正或是命运的报应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尤其是针对沾满淫秽的床单上那永无休止的肉搏战。我们的生命在预感、屈从、征服和消灭中周而复始地回圈,人类的精神因此被一直控制在赤贫的状态,象一首未完成的诗歌,在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低等世界的死亡的画面前被朗诵。”
“够了!够了!”我大声叫道。“你的话语伤害了我内心记忆中所有美好而真实的事物。我,詹姆斯,哀悼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形式,为和谐平静的鸽子重回人类和我自己的心田而祈祷。你无情的言辞让我的精神感到荒芜。”
“永恒的哀悼者,他那无法缓和的悲哀弥漫整个地球世界,这是唯一真实的现实,”阿修罗世界的长者无动于衷地继续说,他的声音并未因为我的抗议变得柔和。“灾难、动乱、怪事、噩兆频频叠出;这些都是权力覆盖一切的光芒所致,在可怖的宇宙墓冢面前,从微生物到星球,无不在这一光芒的辐射之内。”
忽然间,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形象,凌驾于国王和他的众骑士之上。漠大平原上,这个身着神奇火袍、让人望而生畏惧的形象君临一切。国王静静地坐在他的黢马上,书记官不动声色地写划着。
“这是谁?喔,这是谁?”我失声大叫出来,充满恐惧地用手指着天空。
“他是大巫师,这场壮阔演习的总导演,”阿修罗长者解释道,似乎对我的恐惧感幸灾乐祸。“你很快会看到国王和骑士在整个阵势前的投影,然后两股势力被锁进一条漫长而残酷的战争,你死我活,难解难分。”
“我们将目睹一首宇宙史诗?”我问阿修罗长者,声音有些战抖。
“不,詹姆斯,不会的,”他回答道,“史诗是远古的事了,属于文明最初的黎明。你现在看到的是人类古老的与自身无休止的争斗。我告诉过你,这是所有的意义。总得有人出来为人类的存在做某种意义界定,由此,大巫师拿出所需的组织和目的,投入战争。整个事情就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我固执己见,“不论是这里还是那儿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理由是充足的,”阿修罗长者回答说。“大巫师是个公正的统治者。他的关于战争的理由非常实际:通过战争维护和平。整个宇宙中,无休止的战争是最精彩、最通俗的娱乐。就人类本生来说,战争所带来的一切灾难和痛苦被文过饰非后成为人类的教训,虽然这些教训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你所说的一切真是骇人听闻!”我再一次提出抗议。“我还从未听到过如此荒诞不经的谬论。”
“也许你是对的,詹姆斯,”阿修罗长者说道。“不过,我告诉你的大巫师关于战争的理由无非是我自己对此有限的理解。可是,对地球世界发生的所有争端战事的文过饰非难道更具有说服力、更合理?真的吗?”
他停顿下来,但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看见国王和他的军队正在逐渐脱出自身,形成投影,渐渐完成后,变成势均力敌的两个阵营,相互严阵以待,杀气腾腾地向对方进攻。
“谁将是战胜者?”我问阿修罗的长者,“谁将赢得这场战争?”
“谁也不赢,谁也不输。”阿修罗的长者淡淡地说。“大巫师在观察两边的君王和他们的军队,用他的魔力操纵这场战争。大巫师的魔杖有一只天线,可以收到宇宙任何地方刀剑的振动撞击声。对他来说,任何战争的赢家不过转瞬即逝。绵绵战事,不过是我们头顶众天国中和脚下世界里无数现象的一部分。战争的机制是生命的主要构成部分。詹姆斯,你得接受这一点,成为一个英勇骁悍的战士,托起荣誉的盾牌。”
“我不能相信大巫师可能统治万物,”我固执地说。“他不能左右明师,我的导师,我的保护人。”
“在更高的灵界,情形完全可能如是,”阿修罗的长者和缓地说道。“但不容置疑,大巫师在头脑和物质世界的力量无边无际,他统宰此间万物,从地狱中魔满为患的最深处到为人所知的天使云集的天堂。你自己,詹姆斯,当你上一世脱离人的懒散的皮囊时,曾将你的目光注视着大巫师,但随后你在进入这一世你的母亲的子宫前又拒绝了他,并拒绝事奉他。你这样做令人十分遗憾,因为这一选择使你在生活中处于悬空的状态,你没法同世界配合。如果你不回到大巫师这边,亲爱的詹姆斯,我恐怕通往无上光亮的大门将不会为你而开。只有死神会对着你的头颅狞笑,他无时不在等待你重新成为他的囚徒。”
“撒谎!”我大叫起来。“我,詹姆斯,否认你在此所说的一切。在大巫师的头顶,我看见弯曲的彩虹桥,它通向最高的天堂。我将大声呼喊,让我回到我命中注定的故乡;我的灵魂的在世明师会听到我的声音。”
当我的声音越过平原,阿修罗的长者、国王和他们的骑士队伍突然间消失了。我发现我独自一人孤伶伶地站在漠大的沙漠般的高地上,前面是大巫师的宫殿。我内心的情绪非常复杂,震慑的同时又充满深深的敬畏,因为我知道,大巫师仍然在我的附近,尽管他暂时从我的意象中消失了。我紊乱的思绪引来大巫师的声音,这个深奥莫测的形象出现在我的意识中,背景是颤动的暗红色,在阿修罗的天穹下显得无比崔巍。我静静地站着,好象没有挪动半步的意思。
“我有很多礼物给你,詹姆斯,这儿的和世界的礼物。你只要愿意接受的话。”大巫师放慢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有回答,站在那儿象尊石雕。
“你不笨,我的朋友,”大巫师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有可能我得对你化现得更清楚一点。”
他的朦胧嵯峨的巨大身影勾画出一轮绯红色的轮廓,放射出粲亮的光芒;灿烂辉煌的外袍流光溢彩,托举出一个雍容众生出神入化伟岸的身影,外袍的上方,一张清臒而英俊的面庞渐渐化现。大巫师以犀利的目光严肃地看着我。
“找回你的声音,詹姆斯!”他命令道。“转过你的头,看看这智慧浩瀚的宝库。它们就在你的身后。你可以拥有巨大的知识财富。你已经获得的智慧虽然微不足道,但已经是合璧隋珠了,好比富人餐宴桌上的残汤余渣已经给你留下恰到好处的深刻印象。可是现在,你可以变得拥有无边的智力和创造力。是的,是的,我明白你对世界的财富不屑一顾,对感官享乐更是嗤之以鼻,那些愚蠢的娱乐。这很好。人类因为这些愚蠢的过去尝尽了苦头,但从中并没有学到任何东西。真的,詹姆斯,你对从我的宇宙中放射出的创造力有着良好的理解。因此,我要嘉奖你,使你拥有许多这些力量。我会使你辨才无碍,那些渺小的说教家和夸夸其谈的哲学家所羡慕却无法得到的能力。不过,詹姆斯,你必须先告诉我:接受我做你的明师吗?”
他的最后这一席话使我的整个身心如触电一般颤动。“大人,我不可能事奉您!”我大声喊叫道,“因为您不是我的师父,也不是我的上帝。”
我高声喊叫的时候,天空注满了耀眼的白光。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粲然的身影就是在世明师,他的光焰弥漫整个阿修罗的天幕。他是宇宙音乐交织而成的光体。大巫师对他深深致意敬礼,然后消失了。我独自站在那里,声与火鸣响的高地,前面是在世明师巍峨、灿烂的光体。他以洪亮的声音对我说出神圣的话语,结束语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看见了?”他说。我抬眼看远处的天空;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