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的悲剧(闲话文人 2 )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揣支毛笔漂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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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学时代,对文人充满了崇敬。令我最为崇敬的莫过于时任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科院院长,被誉为一代文学巨匠的郭沫若。他在诗歌、文学、历史、考古、戏剧等领域里的造诣,令我有一种高山仰止般的感觉,他是我青年时代的文人偶像。

        郭沫若,四川乐山人,少年曾就读于成都石室中学。 1914 年东渡扶桑,在九州帝国大学学医。 1921 年发表第一本诗集《女神》。他是上海文学学社“创造社”建立者之一,是新文化运动的重要旗手。 1926 年到 1927 年任国立武昌中山大学筹备委员会委员, 1927 年就任蒋介石总司令指挥下的北伐军总政治部主任。安庆“三二三惨案”之后,蒋介石清党。郭沫若在朱德家里,写下了声讨蒋介石的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随后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加入中国共产党。蒋旋即通缉郭沫若, 1928 年 2 月亡命日本避难。

        旅居日本的郭沫若开始研究甲骨文、金文, 1930 年撰寫了《中國古代社會研究》。 1937 年全面抗战爆发后回国。回国后前往南京拜谒汪精卫、蒋介石,要求蒋冰释前嫌,随后担任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期间,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武汉抗战文化运动,他本人也在话剧领域达到创作高峰,其代表作有《屈原》、《虎符》。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国后,他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政务院副总理兼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中国科学院院长、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主任、历史研究所第一所所长、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校长、中国文联主席、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委员、中日友好协会名准会长等职。

        郭沫若和毛泽东以诗友、书友著称,时有诗词唱和,文墨往来。其书法堪称大家,飘逸俊秀,丰神洞达,自成一体,为中国书坛秉旗执旌者,作品遍及全国各地名胜。

        文革以后,我还听到一则有关他鉴定文物的故事:某地发现一块古碑,因年代久远,风雨剥蚀,只显“虫二”,众人不解其意,投书请教郭沫若。郭冥思苦想一月未果。一日佛学家赵朴初来访,郭一见他心里豁然开朗,立即悟出这碑是“风月无边”之意。此是后话。

        如此一代风流人物,怎不令我肃然起敬。

        但是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爆发,目睹他在文革十年中的全部表现,他在我心中的偶像地位慢慢发生了动摇。

        在文革初期他被批判,红卫兵翻出当年他在上海的老账,揭露他曾是鲁迅先生的论敌。然而在半个世纪政治风浪中历经摔打的郭沫若深谙生存之术。他极其小心地迎合林彪和“四人帮”,写了许多赞美文化大革命的诗作,开创了文革中文人以诗拍马的先河。等到初见成效以后,又不失时机地向江青大唱赞歌,表示忠心。

        献给在座的江青同志:

        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

        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 /

        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 /

        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

        尽管号称文学巨匠的他写出如此拙劣的诗句,但是以他的名声,使做着女皇梦的江青大为受用。乐得放他一马,让他大唱赞歌。因此在“四人帮”横行期间,他没有受到大的冲击,更没有受到皮肉之苦,居然“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成了“三朝元老不倒翁”。

        然而未及几时,到了 1976 年四人帮轰然倒台之后,他又马上发表了标语口号式的《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 》( 1976 年 10 月 21 日) :

        大快人心事 / 揪出四人帮 /

        政治流氓文痞 / 狗头军师张 /

        还有精生白骨 / 自比则天武后 / 铁帚扫而光 /

        篡党夺权者 / 一枕梦黄梁 /

        野心大 / 阴谋毒 / 诡计狂 /

        真是罪该万死 / 迫害红太阳 /

        接班人是俊杰 / 遗志继承果断 / 功绩何辉煌 /

        拥护华主席 / 拥护党中央!

        显然,这是他又一次赞歌式的表忠心。如果说前面的赞歌是卖身投靠,那么后面的赞歌则是政治投机。由此他以自己的笔给后人画下了一个最为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和风派人物的脸谱。

        一个曾经备受推崇的文豪,为了自己的生存,堕落到如此地步,书写了如此让人不齿的一页,不能不说是他的悲剧。

        从此,他在我心目中的偶像轰然倒塌!

        尽管在他临终前夕发表的《科学的春天》,让我看到了一丝文豪的光芒,但毕竟已是碎片的一点余辉。

        从此,我的心里再也没有文人偶像。

飘人 发表评论于
我觉得也不要过分地去考问郭沫若的操守了。
难道我们还要让他像年轻时候那样去抗争?只能是同情他。
馄饨侯 发表评论于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文革中文人的表现和评判越来越清晰明确了。整过人的,不应宽恕,最起码如阁老所言,应该好好反省忏悔。
而对没整过人的,只是说过违心话,做了违心事的,理解和同情。那样的环境下,谁能看得那么清楚呢?看的清又能怎样呢?你不能让人人都以死抗争吧。对郭沫若,我持同情的态度,他的儿子死于文革,而他只能一遍一遍的抄写儿子的日记。以他的学问,他不可能看不出事情的真相,可他又能怎样呢?他基本上没有害过别人,这就不错了。再严格要求他,就如同问叶剑英,朱德为什么不起兵造反?问杨白劳为什么不找八路军,共产党一样了。人不能脱离时代看问题。我赞同罢了老兄的观点。
一苇渡江的行者 发表评论于
在当时的形势下,“是挺身反抗这暴虐的毒箭?还是默默忍受无涯的苦难?”中国的知识分子面临着比哈姆雷特更痛苦和艰难的选择,因为,正如同当时寄居美国的适之先生所言“我在中国的朋友们,他们没有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不说话的自由”。

和周扬的恶魔缠身不同,郭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演戏。他的“内心也一定曾经挣扎过,斗争过”,这从他后来的一些谈话和信件中可以看得出(老郭郭老之类的私人谈话)。另外郭还算不上一个打手,虽然落井下石的事他也没少干。如阁老所总结的,郭是文革文人众生相中的一个。

郭在早年不仅是夜莺,也当过迎风斗语的海燕。斗胆在报纸上大声骂老蒋(甚至数出蒋说了多少个娘希屁),可谓有胆。新文化运动中的作品历史地看还是不错地(当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诗略显直白——但不要忘了,那时开先河的时候,他所表达的思想远比文字重要的多)。

老郭的行为算不算得上为虎作伥呢?

豆沙小月饼 发表评论于
我讨厌郭沫若。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有时候觉得这些知识分子挺可悲的。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出色,没那么有名,不得以唱赞歌的差事就不会轮到他们的头上。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嘴里唱着,心里哭着。可是人性就是可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论是什么样的木,什么样的风...或者,怎样吹。
罢了 发表评论于
北大怪才余杰曾写过这么一首诗:

有歌唱权利的,往往并非夜莺,而是喜鹊。
有写作权利的,往往并非大师,而是御用文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喜鹊也成了我们心目中的夜莺。

可悲的是,十年文革把曾经是夜莺的郭沫若,变成了一只只会对当权者唱赞歌的喜鹊。

故宫养心殿有一幅由雍正所撰的对联:“唯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北岛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铭志。”北岛实在是过于天真了,他居然还相信“历史。”养心殿大义禀然的对联和十年文革告诉我们: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是高尚者的墓铭志。 从多年来的读书心得中我总结出一条:对每一篇用汉语写成的文章,若是你读出每个字、每个词的反义词来,这便是真相。

像郭沫若这样的“犬儒学派”何止一人。把江青捧为为凤凰的,是冯友兰;为江青讲《离骚》的,是魏建功;积极批林批孔的,是周一良;为江青讲李商隐是法家的,是林庚。莫不是我们错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将这些大学问家神话化,知识分子也是人,大学问家也是人。是人,便有人的弱点;是人,便有人的阴暗面。也许我们真得不应该去苛责谁,我们唯一要警惕的是,千万别把人当神!

王瑶先生说:“什么是知识分子呢?他首先要有知识;其次它是‘分子’,有独立性。否则分子不独立,知识也会变质。”然而,中国的知识分子又何尚有过独立的机会?我相信,当年郭老的内心也一定曾经挣扎过,斗争过。黑暗是存在的,然而最可怕的并非黑暗,而是习惯黑暗和歌颂黑暗。诗人食指的《鱼儿三部曲》中有几句诗,将这种绝望的心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当鱼儿完全失去了希望
才看清了身边狰狞的网绳
春天在哪儿啊,它含着眼泪
重又开始了冰层下的旅程。

我们不得不承认,那样长期的屈辱,对知识分子的精神打击是毁灭性的,长时间的这样生活,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其实,应当受到诅咒的是那个时代,我死也不会忘记那个时代是如何以它下流的方式把知识分子的尊严打掉,那样的时代实在是人类的耻辱!
水门汀 发表评论于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从来都是一个政治投机犯。果然左右逢源。

只是“虫二”,想不到他也是破费心思,我从前看的版本是在泰山或其他什么山上,他看到后,有人当时求教,他马上就应口说出来,让年少的我顿时看的立时佩服地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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