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被忽略了的羅素:《我是無神論者還是不可知論者?--請求寬容》

科學本身,沒有寬容不寬容,此我近日所說.寬容是做人自己的修養,科學作為經驗知識,不能給出.

羅素有一小冊,提要寬容,他請基督教徒要對不同的道德價值,應多予寬容.耶徒常持自己的道德標準為舉世之標準,乏道德之寬容,但進入多元社會,這個是行不通的,羅素提出此請,實為對題.羅素沒說宗教本身全對科學不寬容,這不是他所有涉及宗教批評書的宗旨或內容,如以羅素是無神論,批判神學不科學不寬容,則完全是對羅素的誤讀.他要說的,只是宗教沒有站好在其價值立場之內,反走出自己的範圍,欲干涉世俗社會,想左右其中交予個人良心的道德判斷,這種越界,實屬不當,希望有過則改.茲引舊作,略作說明.

一般人只知道羅素《我為甚麼不是基督徒》那書,望書名生義以為他在反對基督教,讀了書中幾條神不存在的論證,更以他否定神存在。讀者大多沒看懂他開頭一篇簡短的論證,並不是主旨,只是為了替下面十四篇橫跨四分一世紀的講稿和短文,展開一個序幕,以便在道德立場上反對閉塞的基督徒道德觀,希望讀者包括基督徒能以自由而诚實的態度再面對道德抉擇。隨後他寫了一本小冊子《我是無神論者,還是不可知論者》,以圖澄清多年來的誤解,惜注意者少。他說關于上帝的問題,哲學言他是不可知論,但若對非哲學的讀者來說,認為他是無神論也無不可。他所以再需解釋立場,目的乃在此書附題中--「請求寬容」的幾字加以表白,欲說明他無意主張無神,非要揭起攻擊基督教有神論的运動,他僅請求飽受保守封閉宗教影響的社會,對心智開明的道德獨立思考者,給予寬容。

近百年來西方知識界的重要轉向,是在知識的立場上對有神問題採取不可知的態度,即使自己不接受有神,或把問題懸置不予肯否,卻避免加以斷然否定。知識的立場不可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其實是老實而非常溡酌靼椎牡览恚?豢芍?撘?f的其實不離這個基本。但生命不只一個知識的立場,進入生活要實現有目的有價值的人生,不接受神或接受神,都屬個人選擇,有自己的情理即是,完全自由,別人無權干涉反對,或亂說人是為了自私利益。

伏爾泰說:若神不存在就須創造祂。自啟蒙运動以還對有神論冷嘲熱諷的情形,現在在公開領域已越來越少了,即使私底下,見他人感受很不同也有更多的寬容,意見相左也不必隨即否定。只是顯性的無神論,隨著共產主義的興起,成為政權的官方立場,思想結合權力,便不再僅是學術探討的公開理論,或為人生實踐的個人信仰,更要代表一種絕對真理,視有神論或宗教是反動反革命的,是必須消滅的敵人,即使在政策一時寬鬆期間,我不滅了你也緊盯著你,瞧著你等你自然消亡。原是與人類命呔d綿共存的宗教,唯物的科學主義視之竟若迷惑愚弄人之魔道,驅逐玄學鬼怪,清除形上夢魘,鼓動全民不遺餘力。這種與宗教為敵的無神教育行之九十年,形成思維定勢,看似很強,然而蘇東波翻,突作轉向,連素忠心耿耿的共產黨員前之特務頭子,今日既作俄國民主選出的總統,也要上上東正教堂,他心裡實在怎麼想我們不知道,但起碼也不是顯性的無神論了。反而我們中國憤青或憤中青,不管說讀了多少書又出國見了世面,有好些一提起宗教便扯火,用青筋暴露式的語言掃蕩宗教,有理無理,姑先不提,光看那來勢,風度免問,起碼的禮貌也不得。見這麼多年教育來又教育去,倒底我們國家教育出了甚麼東西?有時可真是不免一聲嘆息!

〔摘自拙作:宗教,無神論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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