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红围巾(三)原创原声!






女孩的房间内,地毯上躺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的硬壳旅行箱,他几次想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旅行?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不想探询一个人的秘密,他想,别人不想说的,一定有她不说的理由。
他说,我睡在地毯上吧,你睡床。
女孩温柔地点了点头,象母亲一般帮他在地毯上飞快地铺好了临时的床铺。他草草地洗漱好,打着手势对她说,我要睡了,今天在外面玩得很累。女孩欠身,点头,表示理解,从茶几上为他捧上了一杯茶来,他喝了一口,清香扑鼻,他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他真诚地向女孩道谢。
等他喝完了这杯茶,女孩从卫生间出来,穿着洁白的睡裙,仿佛天使一般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敢看她,他说,晚安。
女孩关了灯。
黑暗中,他听到女孩在床上轻轻地,轻轻地,翻身,他说,我给你唱歌听吧。
他唱了首《东方之珠》,浑厚的男中音在冬日奥克兰酒店的房间里回旋,反衬得这个夜晚分外地温馨和静谧。
歌声止住,他听到女孩在黑暗中微笑,她也唱起了一首歌,是他熟悉的日本歌曲《冬恋》。女孩的歌声不是很优美,听起来甚至还很凄清。
他们就这样你一首中国歌我一首日本歌,唱到夜深,人静。
他真的困了,在女孩温柔的歌声里,沉沉地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醒了过来,黑暗中,他看到女孩穿着洁白的睡衣就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凝视着他。他一把拉了她来,女孩象片树叶一样轻巧,飘落在了他的怀里。
日本女孩柔美的身躯和他的,融合在了一起。夜深深,窗外的雨从未停过,一直那么细细,密密地下着,格外缠绵。
他睡了,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新的一天,奥克兰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酒店后面有大片的树林,树叶黄黄绿绿,还有红色的枫叶,它们经过一夜冬雨的滋润,整片树林都光亮光亮的了。
女孩不在了,她在他醒来前,就走了,他并不奇怪,他想起女孩的黑皮箱,昨晚仿佛从未打开过,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出来旅行?他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们彼此没有留下地址电话,他只知道女孩有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叫幸子,而至于他的名字,女孩从未问过,他也没有说。在洗手间里,他看到女孩没有拿走的一管口红,口红很新,好像才用过一次,是那种浅浅的粉紫,他把口红放在鼻子下,使劲地嗅了嗅,但是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把它仔细地装进了旅行袋里。
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辛酸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腔子里喷涌而出。他站在房间中间,闭上了眼睛,把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在关门的刹那,他注意到,门上居然被女孩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他轻叹,他不解。
他拿了门牌到大堂的柜台去退房,柜台前的负责人说,已经办完了手续,是个小姐今天早上来办的。
他没有再问什么了,走出酒店,奥克兰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若不是这明亮的阳光,他也许会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一阵冷风吹来,他突然想起,他丢失了一样东西,他的红围巾,不在了,是女孩拿走了。
回到澳大利亚,没几天,就是他二十七岁的生日,生性本来就喜欢清静的他没有呼朋引伴和朋友聚会。他来到悉尼著名的维多利亚购物中心,又为自己买了一条红围巾,但是,他没有再把它围在脖子上,而是放进了衣箱的最底层。

第二年的冬天,他认识了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孩,半年后,女孩从国内过来,他们结婚了,妻子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压在箱底的一沓照片还有一条崭新的红围巾,奇怪的是,照片每张都拍得很模糊,只能依稀看见一个黑衣女郎和他依偎在一起。
妻子问他,这是谁?
他说,谁都不是。
妻子问,那为什么这么亲密?
他说,我也不知道。
妻子问,既然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保留?不如烧了。
他说,不行,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更不能烧了。
妻子奇怪地看着他,又拿起红围巾,她说,你的?还是她送的?
他说,我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她说,我不相信,你围这么鲜艳的围巾干什么?不如送给我吧。
这回,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行,你最好以后不要再动我的东西了。
后来,他们离婚了,离婚前,他不知道妻子怀孕了,妻子是平静地办完了离婚手续后,回到中国,去医院做的人流。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三十岁的他仿佛已经饱经沧桑,常常坐在我在悉尼唐人街开的茶馆里喝茶,并且每次只喝一种日本茶。他还不只一次跟我提起那次奥克兰之行,我总说不相信他有这样的艳遇,他就说,你看,这是什么?
在他的包里还一直放着那女孩的一管口红,口红是浅浅的粉紫,没有香味,我说这是高档化妆品啊。他温柔地笑了,说,是啊,接着又陷入到更深的回忆里,最后,说到动情处,就什么也不说了,仿佛对面坐的我,就是那个一袭黑衣的日本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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