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经常梦到山,而且印象很深刻。
梦到老家有一座山,象桂林那样的。山坡很陡,顶上烟雾缭绕。
现在回想起来这肯定是子虚乌有。老家附近只有一座稍为象样的山,也不大,孤孤单单的。远远看去整体都是灰蒙蒙的,从未走近看过。说是上面有驻军,不知是真是假。印象中小时候倒是经常听到炮声,天空中也常有战斗机飞过。
可我梦见的肯定不是这座。
也梦见上大学的那座城市的山,就耸立在海边上。我和同学几个在山洞里钻来钻去。山洞里好象有个博物馆,我们参观完后再从山顶上一个洞口爬出。嘿嘿,活脱脱一群鼹鼠。这梦一做多了,就跟真的似的了。后来我决定趁夏天同学聚会时实地考证一下是否有这样一座山。结果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或许我内心里根本不想去考证。有些东西何妨就永远把它当真的,骗骗自己也挺好啊。
在过去中国人的观念里,山时时带有贬义。愚公移山的故事就不用重复了。你想呀,这样一座大山就挡在门前,心里肯定堵的慌,不搬掉气都喘不顺。换成我也会这样干的。还有那解放前的“三座大山“,也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国内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去合肥开会,开完后一帮人再去大别山区考察。到那时才知道真正的山区是什么样子。汽车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爬行,对面拐弯经常冷不丁出来一辆拖拉机或牛车,都摆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互不相让。所谓的公路其实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和泥铺出来的,路面全是牛粪。在这种路上行车那惊险自不必说。 好在有个南开女生同行,大家都不好意思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则现炒现卖,和邻座的女孩讨论正在读的英国作家约翰·高尔斯华绥的小说《苹果树》。
车子往下走不久,就看到一块块的杂乱的梯田。上面种的庄稼都焉焉的,没有一点生机。再往下就是一片土坯垒起来的茅草房,偶尔搀杂着零零星星的几间很不象样的砖瓦房,这就是我们要考察的乡了。她有一个很幸福的名字,叫天堂。
早听说革命老区穷,但没想到会穷成那个样子。县里接待我们的人给我们说了一大堆关于那里的经济状况的数字,这些都记不得了。印象深的是乡里人说他们平时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就是猪油熬饭。一连几天,我们这批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却得到破格的招待,顿顿都有鱼有肉的。那几天不知吃掉了他们几个月的东西,想想都不好受。
那里唯一的副业是种蘑菇。有个技术员,是广东人,中专毕业后居然愿意到那里扎根,帮助山里人脱贫致富。记得当时深受感动,非常佩服她那种奉献精神。
“人间五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里山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十多年过去了,山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别山深处的天堂乡也应该早就变样了吧?
山是有灵性的,总能牵动文人墨客的情思,成为他们发泄情感的对象。古往今来与山有关的诗词歌赋简直是汗牛充栋。山的形态各异。孔子登泰山而渺天下,足见泰山的雄伟。衬托它的形象的是山脚下生活着的山东大汉。南方的山却飘逸,灵秀。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描写梦中的天姥山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宛如人间仙境。北宋大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直言“温州雁荡山,天下奇秀“。 他们所说的两座山都在浙江。这两篇都曾是我小学的课文, 当时背得滚瓜烂熟,对当中描写的景物,早已心往神弛。
山的风格与当地的日文特征那样匹配,不知是人选择了山,还是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人。
西方的教堂多数建在居民区,以方便数目众多的教徒顶礼膜拜。 东方的宗教寺庙却大都远里凡尘,建在山上。那是看破红尘的人最后的心灵避难所。山把他们与俗世隔离,使他们能够清心寡欲,修得仙风道骨。
徐霞客的足迹遍及名山大川,想想都羡慕。 在交通不便的古代,能走这么多地方真不容易。我喜欢山,可是三山五岳却一个都没登过。幻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一个人坐在一座大山的顶上,什么都不去想。感觉离天堂那么近,离俗世那样远。所有烦恼都沉到山谷,被浮云盖得严严实实的。内心通透得象顶上的蓝天和空气,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