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科学能够考问宗教吗?

人生,便是我们走入时间,周遭看看,留一点痕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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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维读者网    作者: 城廓    2007-01-31 16:43:14


万维读者城廓来稿:“提倡科学,反对迷信”是1949年以后在中国家喻户晓,也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一个口号。的确是如此,一个人得了急性阑尾炎,应该立即去医院开刀,而不是去喝从庙里求来的符灰水。前者是科学,后者是迷信。但有时候事情并非都如此一目了然。小时我去乡下外婆家做客,夜里邻居家有病人大喊被鬼骚扰,当民兵队长的表哥提枪到邻居家放了两枪,告诉病人鬼已被打跑,病人于是马上平静下来。表哥说这招很灵,他用过多次,盖因病人相信鬼也怕表哥的枪。这种心理疗法既有效又合理,因为它准确地抓到了该心理疾病的病因,并采取了适合病人的疗法。后来,我也看到关于澳大利亚土族的巫师可医治大部份族人的病的报道,我想一部份是居于经验的自然药物,一部份是心理疗法。这两者都有效。

一般我们说的迷信,是指普通人求神拜佛跳大神之类。至于牧师神父高僧的活动,则是宗教信仰。特别是像基督教,佛教和伊斯兰教等有悠久历史及深厚和伟大文化积淀的宗教,我们一般不简单称之为迷信。尽管如此,用科学来批判或考问宗教,一直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而有一些信教的科技工作者,则热衷于论证一些宗教经典的论述是如何合乎最新的科学发现。

最近冼岩作文向基督教徒发出 “你怎么知道你所信仰的对象是正神而非魔鬼”之问,认为是“一个令所有宗教徒都不敢真正面对的问题”。他用的不是科学证据,而是逻辑推论:“一,既然信神,就承认了超自然物的存在;既然存在上帝(正神),当然也可能存在撒旦或其它七七八八的东西。二,既然涉及超自然,人类理性的作用就有限,换言之理性已不具备判别真伪的能力——你已经无法判别真伪了,…”。冼岩是我喜欢的一位作者,他的政论文章常有独到见解。他的这种依仗逻辑推论的考问,我在中学时也有过。我出生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基督教家庭,十几岁时已把圣经读过几遍。在狂热的青年团契内的讨论之余,我也问过:既然上帝万能又爱人类,为什么不把撒旦消灭,而听凭它诱使夏娃偷吃禁果,以致要用独生子耶稣的死来赎人类的罪以维护其公正?上了大学后一直到今我就不再信教了,但不是由于逻辑推论的考问之无解,也不是后来进了中科院把科学研究当成毕生职业而相信了科学,而是由于我怎么祷告也进入不了“圣灵充满心中”之喜悦的境界。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在青年团契中,传道先生的夫人(一位能讲流利英语,弹一手好钢琴,有高尚品德并决心为自己的信仰献出生命的金陵女子大学毕业生),要求我们首先要在祷告中向主认罪,承认自己一切以前作过的违反基督教义的行为。这样,我们就会得到主的赦免,我们的心灵就干净了。然后,圣灵就会充满我们心中,使我们感到满心之喜悦。好多契友在她的带领下做了这样的祷告,然后做见证说他们是如何地有了“圣灵充满心中”之喜悦。我并不怀疑他们感受的真实性。只是我怎么也进入不了这种境界。于是,先是怀疑自己诚心不够,后是怀疑上帝的真实存在,最后就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

其实,现代科学本身也经不住逻辑推论的考问。对任何现存的事物,科学总要问该事物的成因。科学家说,我们看到的宇宙是宇宙大爆炸后演化形成的。这我信。但提供大爆炸的能量和物质是那里来的?现在的科学家回答不了。记得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一书中批评杜林的“宇宙有一个时间起点”的主张,说这个主张回答不了下列逻辑推论的考问:在这个时间的起点,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提供宇宙从无到有的变化?于是乎杜林就滑入有神论的泥潭,因为只有神才有这种能力。恩格斯比杜林机智,他说宇宙没有时间起点,从无限远的时间以前,宇宙就存在了。读到这一段书时,我就想起圣经上说是上帝创造世界,而上帝本身则是自有永有,无始无终。而佛教的《般若心经》说,空是产生一切事物现象的真理,是永远的,不生不灭的。(是诸法空相 不生不灭 不垢不净 不增不减)。

科学说宇宙是自然就有的,没有时间上的起点。把这个“自然”换成“上帝”或“空”, 科学,基督教与佛教的三种说法完全一样。在这一点上科学并不比宗教高明。如此说来,科学没有资格考问宗教。

有人要说,科学不断进步,人类在认识宇宙的进程中终有一天会给这类问题一个合乎科学逻辑推论的回答。这是哲学上可知论者的主张。本人大半生身处旋风般急速发展的科技研究环境之中,深感稍有松懈就会有落后的危险。尽管科学在飞速地发展,但我却宁愿相信像宇宙来源这类终极的问题的答案超出了人类智慧的极限。

人类的智慧有极限吗?除非相信上帝是宇宙间最高主宰,而人类是上帝的最高作品,否则,我们凭什么相信“人是万物之灵”? 银河系中像地球这样的适合生物生存的星球应有许多,宇宙中像银河系似的天体又有许多。地球不是有智能生物的唯一星球,宇宙中除地球之外的其它星球上也存在有智能生物,尽管至今尚未被直接证实,但应是一般的科学思维的结论。从概率分布的常识来思考,地球上的人类的智能水平处于宇宙中众多其它星球上的智能生物的最高智能水平,可能性很小。合乎理性的估计是,地球上的人类的智能水平,应在宇宙中众多存在的其它星球上的智能生物的最高智能水平和最低智能水平之间。如果这种假设合理,那么,人类在全宇宙的智能生物的智能水平高低的序列中所处的地位,就很可能是,例如,像小白鼠的智能在人与地球上最低级的智能生物的序列中所处的某个中间地位一样。在人类看来是很简单明了的问题,在小白鼠是怎么提高智能也理解不了的。如果在人类看来小白鼠的智慧是有极限的,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在比人类更高级的外星智能生物眼里人类的智慧也是有极限的。

什么是宗教信仰?去年秋我回国给父母亲扫墓。扫完墓兄弟和子侄们在墓碑前跪下叩头以示对已故父母的怀念和敬意。此时,我的一位侄女对我说,她不能跪下,除非在上帝面前。她说她最近信了一种教,只需在家中祷告上帝,不必到教堂去。我猜想是家庭教会一类的基督教。她说每天祷告后心中充满平安和喜悦,知道上帝会保佑她的丈夫和孩子。我一下子就意识到她的道行比我年轻信教时深,她已经进入了“圣灵充满心中”之喜悦的境界。这就是宗教信仰。宗教信仰是心灵活动的“信”,科学是理性的智慧活动的“证”(证伪或证实)。宗教信仰与科学论证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宗教信仰是不须要通过逻辑推论的。试想,一个教徒,向主认了罪,得到了主的赦免,带着安静的心灵做好事,感到满心之平安喜悦,那么你在他沐浴在这种欢愉心境之时问他“你怎么知道你所信仰的对象是正神而非魔鬼”还有意义吗?即使是魔鬼又有何妨?说来,也还真有善良的人群把恶魔作为信仰对象的。记得王力雄的文章说曾有藏民把凶神恶煞当自己的保护神。在生存环境极度恶劣的高原的冰天雪地里,在力大无穷的凶神恶煞的保护下获得平安感的心理非常容易理解。余秋雨在他的《山居笔记》自序之六的一篇短文《黑格尔老人》中说,散文是一种文学样式,若以古希腊“史”与“诗”的区分来衡量,它属于“诗”; 若以中国古代“学”与“艺”的区分来衡量,它属于“艺”。从历史或学术的观点来批评散文等文学艺术,是不懂文学艺术的真谛,是如黑格尔说的“稚气的学究勾当”。看来用人类一个精神活动领域的标准和方法来批评另一个精神活动领域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科学与宗教之间,在其他领域也每每出现。

读过北京一位支持现体制但要求实行儒家仁政的教授的一本关于FLG现象研究的书,其中抄录了几个该团体成员历尽艰辛在寒冬里从东北到北京“说明真相”的历程。在雪地里鞋底走穿了,夜宿路旁屋檐下,靠人施舍的干粮充饥。但这些人想到是为信仰献身,心中就充满喜悦,甚至因自己无私的卫道行为,使这些早被人遗忘的最底层群众生平第一次感悟到了自己作为人的价值。我从不赞同FLG的说教,但书读到此,心想ZGZF惹麻烦了。这些来自东北农村的老太太,居然修行得道了,进入了如基督徒“圣灵充满心中”之喜悦的境界。这可不像向那些用理性思维追求民主的学生娃子们开几枪就能把他们打跑那么容易。据说这个团体在国外的领导层最早坚持他们只是一个练功团体,以抵抗被定为邪教的危机。后得高人指点,干脆打出宗教信仰的旗帜。只要定它为邪教的证据通不过西方主要国家民间及官方认同,那对它的任何镇压就会被指为是对宗教自由的迫害。这一招果然有效,至今我们还看不到它的对手有制服它的智慧。在社会主流的信仰空位,下层弱势团体看病吃饭无保障的条件下,任何粗糙的精神食粮都会被接受。这个团体(教派)的出现给统治集团的提醒是,如果你自己品牌的精神食粮日趋势弱,那么各种老牌新牌好的坏的精神食粮就都会冒出来填补你留出的空间。马克思说宗教是精神鸦片。鸦片有正负两个作用:镇痛,使人快感兴奋和上瘾。鸦片对人体来说是有害的。马克思一定认为宗教对精神也是有害的。但一种精神产品可使人们在精神痛苦时得到缓解,在行善做好事之后有得道的喜悦,那就会被一部分人接受。

牛顿信教,小布什信教,藏民信教,我在中国的侄女也信教。宗教信仰是人类本能的需要之一,宗教信仰是人类的一种精神食粮,尽管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需要。正因此,尊重每个人的宗教信仰自由乃是文明社会的普世行为准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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