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1)
——回忆一些父亲和我讲过的故事
鸟歌
我和那些失去了父亲的人一样,每年在春节的前夕,都会一个人坐在那里,写一些有关我父亲的故事。
父亲在世时,我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屈指可数。就是因为这样, 他对我讲的每一个故事, 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情, 才叫我觉得珍惜。
父亲是在1998年的阴历腊月二十六日去世的。那时我正在做外科住院医生。
记得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天,我的心情特别的不好,人很烦躁, 总是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手术台上,注意力老是集中不起来。一天晚上,终于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告知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当时, 很难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觉,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我订了第二天的飞机票, 早上查了房以后,连手术衣都来不及换,便去了机场。 由于飞机飞到太平洋上空时, 发身了机械故障,引起航班延误。到头来,还是没有赶上父亲的葬礼。这是我一辈子的最遗憾的事情。
父亲出生在长江边上的一个叫三山镇的地方。那个地方, 地处江南,人杰地灵。父亲的家里是一个书香门第的老家庭。他的太爷爷考上过进士, 做过地方官。家业富足, 人丁兴旺。父亲从小顽皮, 厌倦读书。十六岁那年,便与他家雇工的儿子一起,从私塾堂里跑了出来,参加了新四军。后来听父亲讲, 如果他要是早八个月跑出来当兵,他就够上红军的资格了。
参军后, 由于父亲有文化,能写能算,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便被任命为副官。至于副官是个什么官, 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我想也就是个的文书之类的职务吧。
据父亲讲,那时他的主要任务是,穿上便服,打扮成商人的样子,与当地的地堡户联系,收集日军和伪军的情报, 为部队购买粮食和物资。
一天,父亲带着一班人马, 来到一个村子收粮食。事先据当地的地堡户报告, 这里没有日军和伪军活动。 于是父亲便大胆地带着人在白天过来运粮食。
他们一行人还算有心计, 那天没有走大道,而是沿着稻田的田埂小路进村。 还没到村口,父亲的通讯员便喊道,不好,我们中了埋伏了。
父亲抬头一看,村头的稻田里的稻穗乱动, 与当时的风向不一致, 估计起码有两个排的鬼子和伪军。 父亲当机立断,拔出二八盒子, 朝天就是一枪, 喊道,有鬼子,赶快分散跑, 七天以后老地方集合。
他领得这一班人,主要是运粮食的,没有战斗力, 除了父亲手里的一把盒子炮, 和通讯员手里的一把马枪, 其他人手里基本上没有武器。那班人听见父亲这么一喊, 立即扔下扁担和绳子, 撒腿就往回跑。
秋天地干田硬, 一会工夫这班人便跑散开了。 父亲背了一个皮包,里边装的是买粮食用的银元,跑起路来,哗啦哗啦的响。父亲在前面跑,就听见,他身后有人喊, 抓那个背皮包的,抓住那个当官的。
父亲一想,这可不得了,这包银元可不能让他们给搞去。急中生智, 他一把把皮包扔进了身边的一个水塘里,拉起通讯员就朝山上跑去。
几天以后, 所有的人都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集合了, 一个人也没少。父亲说,当时他想干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要把那一皮包银元从水塘里捞出来,要不然回去不好交差。二一个是要搞清楚, 是那一个龟孙子把他们给出卖了, 险些当了日本鬼子和伪军的俘虏。
父亲把人员分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父亲去捞皮包,另一部分跟通讯员去村里调查是谁出卖了他们。三天以后再在这里汇合。
第三天,这班人一个不少地又集合在那个山洞里。
皮包找到了,银元一个大子儿也没少。 通讯员也把事情搞清楚了, 问题就出在那个村的地堡户那里, 那个家伙变节了, 把他们去运粮食的消息泄露给了鬼子和伪军。 事情搞清楚后,通讯员自作主张, 当晚就带人把那个汉奸解决了。 抗美援朝后,当年的那个通讯员当上了装甲师的师长。
父亲那时候经常讲, 过去打仗才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的,冲上去就解决战斗了。 有的时候,你要跑得比冲得还要快。每次讲完这段话后,他自己就在那里哈哈大笑。
02-13-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