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会__在美国分地盖房子的经历_Life_American cul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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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家,发现新的地方与老地方比,地多,房产也便宜。不能再指望买了房子坐等房价翻番。丈夫说,咱改变战术。于是乎,买下一座带着大片地的小房子。

刚搬进新家,就有两邻居上门前来问好。我们很感动,兴致勃勃地大发一通对新生活的议论,并透露我们要盖新房子。邻居走后,我把前几天读到的一篇同胞写的介绍落矶山下美国乡亲的文章,调出来给丈夫看。这儿离落矶山脉不远,已感到美国乡亲的热情。

安置下来后,我们着手准备盖房子的事。首先要把地分开,因为规定一块土地上只能有一座房子。雇了测量公司,画了图,房管会把图打回来几次,让人把后院里前房主留下的养马棚拆了,测量公司把图又修改了几次,最后过了关,只等镇委会批准了。

一天,儿子从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同学那里得到消息回来说,爸爸上了报纸。这里又不评劳模,丈夫亦不创花边新闻,何以上报纸?从回收篮子里找出前一天的报纸,看一看,吓了一跳。好象是别人贴了咱的大字报那个感觉。原来那两个邻居,哪里是来问好,是来刺探军情的。得知我们的计划,她们和家人及另外一邻居去镇委会上抗议去了,说是不同意我们分地。镇长把我们的申请向后推迟,在两个月后的一次会上再讨论。

分析来分析去,邻居这行动还真是有目的,有组织,有计划的。从我们搬来到申请分地,中间有很长时间,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他们可能是每个月都去探听,终于撞个正着。看来美国的“街道委员会”不比国内的差。可是我们把我们的地一分为二,是在不违反镇政策的前提下,根据我家的需要决定的。与邻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别人要干涉我们的内政?就算他们象自己声称的那样,已住此地30,40年了,可他们拥有的是他们那块,并不拥有我们这块!丈夫说别激动,让我去问问房管会,当时他们说是不用讨论,自动批准。问后得知,这是镇长及政客们的权宜之计,缓冲持不同意见群众的情绪,不至于使他们在下次竞选时少得选票;房管会反复强调除非反对我们的群众在下次会上搞个全镇大游行或是武装暴动什么的,我们的计划照常批准。对房管会半信半疑,我们决定下次镇会一定要参加。

镇会就在新年后第一个星期一晚上举行。丈夫和一朋友早早就去了,我把上课外课的孩子接回家后,从容到达。我想当面问一问他们:分地的这邻里有的是,不止俺一家。俺中国人给你们修铁路,做苦力就行,分地,盖房子为什么就不行?进了镇厅,倒抽了一口气,里面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一条街上的人都来了?他们真的要发动一场革命来阻止我们盖房?浏览了一下丈夫递过来的议事日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安安稳稳地坐下。这会上要批准十几个计划,我们的是小问题。排在最后。

刚坐定,镇会就开始了。主席台上镇长镇委会一字排开,第一排观众席右边就座是房管会,左边是镇报的两个记者。讲演台位于会场左角。第一项祷告--请上帝赐给我们智慧,使我们作出正确决定。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开过这种群众大会了,忽然产生了错觉,好象是回到几十年前,会前敬祝伟大领袖万寿无疆。我和丈夫交换了个眼色,强忍着没笑出来。

第一个议程是一个建筑公司要求镇委批准他们建一个新住宅区的计划。他们用幻灯把图纸,城市增加的人口,住宅区将增加的人流,来往车辆及有关其它统计数字打在对面的墙上,对自己的计划作了详细介绍。然后是群众发言。讲演台的麦克风边已排起长队,人人拿着讲稿,看来都是有备而来的。本市报纸社区版对一家一户盖房的争执都一丝不苟地刊登,说明老乡们对这类事情很敏感。

第一个发言的住户第一句话是引用中国的谚语“万里行程,始于脚下,”来说明建筑公司迈错了脚步,会一错到底。我说还不错,这小城市的人还知道中国的谚语。丈夫说为什么总听人重复这个谚语呢。我说需要。他说大概这是大家唯一知道的中国谚语吧。讨论到此被呜咽声打断。一少妇声讨着新住宅区对自己一家的诸多不便,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悲伤起来了。这个计划不受欢迎。家家户户都提出新的工程会增加来往车辆,造成对老住户的不便,坚决反对。除了第一人,大家第一句话都是,“我在这里已住了多少多少年…”象我们的邻居一样,他们不是觉得人人平等,而是觉得住久了,就归他们所有。没想到,最后有一年轻人持不同态度。他说他的家族在过去几十年中,搬迁过好几次。一次是为一条贯穿南北的高速公路,另一次是为一大商业区,这次又遇到新住宅区。他开玩笑说,城市发展总与他家过不去。可是,不管老住户高兴不高兴,城市要发展,人口要增加,路要修,商店要盖,新住宅区要增加,历史的潮流就算你档,也是挡不住的。我有点忘情,呱呱呱呱地为他鼓起了掌。丈夫马上制止我,“不要遭众怒啊,你还要不要我们的计划被通过?”可不是吗,我差点忘了我坐在那里是为什么的。

第一个计划没被批准,后面几个也同样场面,同样下场。好象那天晚上只批准了一,两个新建筑计划,而那一,两个决不是第一次申请。镇长总是说,考虑考虑住户要求,修改修改计划,咱下次再讨论。看来每一个城市发展计划都是这样经过“千锤百炼”而成长起来的。

到了讨论我们分地计划的时候,快十一点了。大厅里已空空荡荡了。自愿跟我们一块儿来,要帮我们说话的美国朋友已等不及,走了。那几个邻居连个影都没现。让我满腔的感情,满腹的话没有地方发泄。正发着呆,丈夫拉我起身。坐了一晚上,最后连镇长说“通过”那两字都没听见。回家后把同胞写的那篇文章又看了一遍。落矶山下的众乡亲是好,可那篇文章通篇没讲一句话,一件事来说明那位同胞如何与这些乡亲们发展友谊。看来与腹地的乡亲们沟通思想,增进理解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我们读报纸不只看报纸的前面几版,只关心世界,国家大事了。我们也时不时地研究研究社区里的动向,没准哪一天我们又上了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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