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老娘白了头

夕阳在山,清茶在手,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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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探亲,日子总过得很快。当归期日近时,母亲脸上的笑容就渐渐隐去了。她不断地问我:“你还想吃什么?鱼?虾?鸽子?豌豆苗?我们去买!”有时她坐在我身边,好长时间沉默着,然后自语道:“其实现在也方便,九个小时的飞机就回来了。当年从贵州回来,要坐四十八小时的火车呢!”我抬头看母亲,母亲眼睛红红的,含着泪。世上有什么比儿子看到母亲落泪更叫人心疼的呢?

 母亲老了。记得八年前她和父亲一起来瑞典看我们时,我看到她头上参差的白髮,心弦不觉为之一颤。那时母亲七十岁,古稀之人,焉得不老?后来我发现,母亲那时其实并不老,她兴致勃勃地和我们在住房附近的花园小径散步,笑谈往事。她说她记性坏了,但她分明能背出我年轻时写的诗,能唱郑板桥的《道情》:“老渔翁,一钓竿......”记得有一天我和我儿子打篮球,她坐在场边看,最后竟走进场来和我们一起打。当我看到她跳起来,真把球投进了篮圈时,心里真是又担心又高兴。母亲那天脸上焕发的容光,我至今都依然在目。

 然而母亲现在真的老了。她头发几乎全白了,腰腿也迟钝了,无论蹲下站起,双膝都疼。她右肩胛和我外婆当年一样,慢慢驼起来,八年前尚丰润的双颊明显地消瘦了。她的记忆力也日见减退,同样的问题,一天要问好多次。老年人退行性的变化明显地落在我这个既是儿子又是医生的眼中。我试着安慰自己:人总是要老的,“公道世间唯白髮”,谁也避免不了。莫说望八之年的母亲,就是我自己,这几年来何尝不日益显出老态来。失眠,忘事,多少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看到母亲的衰老,我总有一种特殊的酸楚,刻在心上,渗进骨髓里,沉甸甸地坠得人难受。

 我终于要离家了,汽车就停在弄堂口。我提着行李下楼, 默默地。父母送我,也默默地。母亲微驼着背,一手扶住楼梯把手,一手扶着父亲,走得很慢。到了门口,他们怔怔地站着,看我把行李塞进车厢。司机发动了马达。我先和父亲握手,父亲默默地点头。当我和母亲握别时,看到她已一脸的眼泪。我一阵心酸,忍不住把母亲一把拥在怀里,说:“妈,你多保重,我还会回来的。”

 汽车开动了。我扭头透过车窗,看到母亲的白髮在风中抖簌。我终于流泪了。年迈的母亲,我舍不得你啊!
哈德逊河畔的茶馆 发表评论于
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外婆和爸爸妈妈。

有时我对我的女儿也是这样的,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一代。。。这种情和爱不管在天边,还是在眼前都是无法改变的。
瑞冬 发表评论于
回复子夏浮云的评论:
看了你这几句话,我眼圈也湿了。愿您母亲安息。
子夏浮云 发表评论于
看了你的母亲老去的描述,哭了!真实极了.我妈妈也是七十多来美看我,回国后每次见她就觉得老了些,可还是觉得妈妈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老去.可是,一个半夜的电话就把这个过程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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