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医之后 (1)

从巴黎开往斯市的列车奔驰在灰茫茫的大地上, 整个车厢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毫无表情地, 疲倦地瘫靠在软软的皮椅上,失神地望着外面雨挟着雪无情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没有以往大考后松一口气的感觉, 也没有成功的欢乐, 也许这一切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也许我的心理并没有准备发生得如此突然的事情的冲击, 记忆中我处于半清醒状态, 很茫然, 很茫然, 似乎这两天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而我并非梦中的主角, 而是作为一个观众在经历这所有的一切, 查票员不知是因为车上乘客不多,关心我的安全还是发觉我的神色不象个正常人, 每隔十几分钟便跑来问我好吗或者对我咧一下嘴就又走掉了.

回到家里, 忘了一天都没吃饭, 也忘了开灯, 摸黑进了客厅, 连衣服都懒得脱, 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 迷糊中被电话声吵醒, 我看看时间, 晚上十一点左右, 是一位大陆来的医生打电话来问考试情况, 我简单地回答考完了,也没告诉她别的, 大概她又打电话给另外一位前辈说我没考上, 要他打电话来安慰我, 近十二点前辈打电话来,要我不要灰心, 考医没那么容易,以后读个/>博士还是有前途的等等, 我" 是的 是的"回答着, 也懒得跟他说别的, 挂电话后又蒙头大睡,以至几年后我临开诊所之前这位可爱的前辈还告诉后来的留学生不要学我, 想入非非的考了这么多年没考上还不罢休.等到我开诊所后他又不得不尴尬地改口说.你们要向她学习,下决心要考上,考了好多年终于考上了.我只好一笑了之.

后来我想, 当时我不想张扬, 一方面我习惯属于自己的事, 想做就把它做了, 没必要敲锣打鼓到处张扬, 包括我的父母, 他们一直不知道, 直到我考完试后回去探亲, 到好多地方旅游, 临回法国前, 我爸爸问我到底是不是打算在法国长期呆下去, 我才告诉他们我有可能在法国当注册医生. 当然他们没有大惊小怪, 认为我本来就是医生嘛,不当医生想干什么行当 ! 另方面 在我内心深处 , 我知道考医的故事在完成考试之后远没结束,在欧洲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医生这行业是许多有教养人家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愿望, 尽管早在两千多年前希波克拉底创办的医学校就打破了医生行业由父传子的贵族血统职业的传统, 时至今天, 对于外界人士来说那仍然是一个刀枪不入, 被一层神秘空气包围着的团体, 他们讲着普通人听不懂的话, 写着普通人看不懂的文字, 法国人对于语言很讲究, 大凡有教养人家的父母都会教育孩子见到医生应该称DOCTEUR, 称先生或太太是很大的不敬, 因此, 对一位外国移民来说, 想在欧洲做医生, 最主要的并不是业务上你考过试合格了, 更艰难的事情是你如何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别人喊你医生的时候是怀着一种毕恭毕敬的心理, 那时你才是真正的医生. 就像许多/>老师说过 :合格的医生由两部分组成 : savoir faire 和savoir être,  (怎么翻译呢, 大概是有专业技能, 会做人的意思吧)  各占50%的重要性 ; 而对我来说, savoir être 比起savoir faire  那是难如上青天的事, 专业技能是靠原有的老底再做点努力就可以, 会做人, 那是整一套把自己完好地融进整个欧洲文明文化背景的庞大人文改造工程,  是个无底洞.

在离开南希回斯市的列车上, 我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我能完成第二部分的进化的, 如果考试成功可以说是一种幸运的话, 那么自身的文化文明改造就不是运气那么简单了, 直到自己开诊所之前, 我仍然没意识到我能成为一位真正的法国医生.

欧洲各国对外国医生进入本国的医生行列定下不同的门槛, 写这个续篇是为了让事情有个更明了的完结, 我所走过的路不一定适合所有的同行,但在做决策的时候可以作为参考 : 我能做到的事, 别人也同样可以做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