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 – 第三节
By hey3g/游子 August 2007， all rights reserved.
5
香和骏飞的约会地点是图书馆的那排书架的深处。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约会，只是香每次去看书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找找那个象管理员的博士生在不在。每次，都会很快地找到他，而他也会向她挥个手或者点点头或者微笑一下。后来，他们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起，他总是在那里先占了座位等她。香没有告诉他电话号码和她的班级，然而似乎有无言的约定，每个星期的那个下午，香无论如何都会来的。
终于有一天，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时，骏飞提议去了湖边散步。他很喜欢说话，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和人交流过，似乎有说不完的想法和感受。而她很喜欢听他说。香从来都是争强好胜的人，但在骏飞面前，她突然变得安静。她很容易陷入骏飞抑扬顿挫的男中音构置的那些故事、理论和感想当中，她不一定都能听懂，但她爱看骏飞说话时的那种兴奋和激动。
骏飞痴迷于他所研究的经济学，谈论那些话题时，香能从他的眼里看到闪亮的火花，那闪动的火光似乎能照亮香的世界。香不在乎他是否穿得古板，是否显得寒酸，他眼中的火花她没有在别人的眼里看到过。
骏飞说他的梦想，是成为中国最顶尖的经济学家。香相信他会，尽管他现在骑辆破自行车，尽管他只能请她在食堂吃饭。
他们一起骑车去香山看红叶，一起坐着挤满了民工的慢车去远郊爬野长城，周末住农民家的土房子；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们去走冰冻的河面，或者去浇了水的湖面滑冰。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他带她去逛大街后面的胡同，去吃她觉得难以下咽的北京小吃，听纯粹的京片子。和他在一起，香觉得北京一点都不冷，就是刮风，他也总是用自己厚厚的大衣护着她。
有了男朋友，香觉得世界改变了，阳光更灿烂，空气也更透明，连校园里那些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似乎脸上也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她不再象以前那样每个方面都要和别人竞争。很多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希望同宿舍那些同学们也能和她一样感受这种世界改变的幸福。
香只给父母说了她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性朋友，她爸听说是博士，人也老实，就鼓励她多了解；倒是她妈问了很多具体的问题，要看看这人的照片，还要到北京来看他。香说只是普通朋友，妈妈却意味深长地提醒，无论如何，不能太过于亲密了。
大四了，香在考虑是继续读研究生，还是出来工作。和同学比较起来，她似乎不着急，因为她有骏飞，他要去哪里，她会跟着去。骏飞经过半年的辛苦，终于完成了博士论文。他带她去校外的餐馆庆祝。他没什么钱，但无论如何要请她好好开心开心，他们吃完饭，又去舞厅跳舞，骏飞不会跳，她就在他身边独舞，所有别人的目光都投向她，而她只跳给他一个人。跳完舞，午夜两点，他们骑车溜进了圆明园，周围没有一个人，月光如水。骏飞告诉她，他有可能会去美国，一个著名的教授给了他一个博士后的职位，他说只去一年，然后就回来和她结婚。他求她等他一年，他需要这段美国的经历。他说这轮明月就是他的证人，他要爱她一辈子。
香在那轮明月下，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骏飞。当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她月光下难以察觉的两行泪水。
6
“你叫艳，是吧？这位是公司的董事，台湾来的唐总。听说你工作很出色，唐总也想见见你。”经理室里，李经理对艳说到。唐总没有说话，微微地向艳点了点头。李经理让艳别拘束，让她随便说说自己的经历背景，再谈谈对工厂的看法认识。艳老老实实地把父亲一人供她读高中、自己没钱考大学和来这里打工的经历说了一遍。让她吃惊的是，那位看上去很高傲的唐总，似乎对她说的事越来越感兴趣。
“要是象你这样的女工再多点，我们工厂就能办得更好了！”唐总对她说道，“你看，下面的生产方面，还有什么可以改良改良的呢？”
艳踌躇了一下，便提起那些做元器件分拣的工人工作条件太差，常常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头昏眼花的事。“其实如果安装了合适的工作台，工人们都有更省力的工作环境，干起来效率也会更高，就不会出差错，后面工序也会节省很多检测的时间。”听一个打工妹说出这样的建议，唐总楞了一下，眼光看了艳一会儿，又转过去盯住李经理。李经理脸有点红，顿了顿，对唐总说，“这个，这个建议，我们明天一定仔细研究研究。”
这个台湾来的唐总这次在厂里面，一呆就是大半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到工厂的不同生产线周围看看，和部门经理聊一聊，偶尔找几个工人谈谈话。虽然大家称他为唐总，其实他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感觉从大学毕业时间不长的样子。底下工人们都传他是本厂大老板台湾唐先生的公子。
艳上次去过经理室之后，不久就收到李经理的通知，上次她提的建议已经得到采纳，为此，她得到额外奖金五百元。而且，以后每两周她要去经理室一次，直接找唐总汇报工作，如果有更多建议更好。
艳没有和工友们谈去经理室汇报的事情。同屋的打工妹晚上没事，时不时会谈论起这个唐总。大家都说他肯定没有结婚，有人在猜测他会娶什么样的人，一个说肯定要找其他台湾大老板的千金了，有人说没准他要找个美国女人，有人说大陆当红的歌星也不错，也有人说现在有钱的公子哥都时兴不结婚，专门找女朋友玩就可以了，甚至还有只喜欢男人的公子哥，大家不信，那人还信誓旦旦地说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艳总是默不作声，因为她不愿意谈论唐总。
每次去经理室汇报，唐总总会非常惊讶于这个打工妹对工厂生产管理方面观察的细微仔细的程度，而且，他发现艳非常喜欢思考总结，有时候，他不得不更相信艳的观察和观点，而不是其他各级经理的说法。然而她只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
到后来，艳汇报完事情，唐总总要和她谈点别的。艳只知道自己家乡的事情，那连绵百里的盛开的杜鹃花，那没有公路的山寨子，能长到脸盆大的红薯，去镇里赶场的热闹。“我叫唐杰。去年刚从台大毕业。爸爸让我来生产一线练习两年。后年我要去美国读MBA。”唐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艳说这些，他对李经理都绝口不提他爸的意图和安排的。艳当然不知道什么是MBA，想必那是比大学更高深的东西。
一年过去了，年终艳被评为工厂的模范工人，照片被张贴在工厂的大门里的宣传栏里。那次秘书专门带艳去发廊做了头发，换了最好的衣服，请厂里的摄影师给照的像。艳从来没有照过这么漂亮的照片。她向摄影师要了一张，她要给爸爸寄回去，让他看看她现在多么神气啊！工友们看到这个照片，都一致啧啧称赞说，他们原来怎么都没有发现厂里还有这么一个美女啊。
那年春节放假前，唐杰把艳叫到经理室，说春节自己要回台湾两个多月，走之前想到艳她们家乡去看看，因为他对那个与世隔绝的山区很感兴趣。“如果给你提前放假，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他问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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